冬稚愣了一瞬,“怎麼撕了……”
“看不成了。”
她攔住他要扔掉的動作,從他手裡拿過撕碎的票,票的正麵印著一行字——“奧地利維也納貝多芬愛樂樂團交響音樂會”。
冬稚摸了摸票麵,抬眸看他,“這樣。”把撕碎的一張給他,另一張自己留著,“你一份,我一份,假裝看了好不好?留作紀念。”
“可還是沒有看……”
“以後有機會。”冬稚輕聲安慰,“以後會有機會的。”
對上她的視線,良久,陳就緊繃的表情終於緩和。“好。”他說,“我們下一次去。”撕成兩半的那張票,被裝進了他的口袋。
一人一份。
“那我們現在去哪呢?”冬稚問。
“你想看電影嗎?”陳就皺了下眉,相比音樂會,對這個活動不是很滿意,“好像有幾部新片。”
“可以啊。”冬稚說,“就在這裡看?”
他點頭,“五樓。”
“那進去吧。”
“你渴不渴?先去買喝的。”
“想喝冰可樂。”
“不行。”他皺眉,“喝熱的吧。”
冬稚瞥他一眼,笑了笑,“也行。”
兩人轉身往裡走,冬稚走在前麵。
沒幾步,陳就叫她:“冬稚。”
“嗯?”冬稚停住,回頭看,他站在那不動,“怎麼了?”
陳就默了默,忽然快步走到她麵前,抱住她。
冬稚愣住。
“如果學校裡有誰笑你,我就罵他。”他說,“我有一本很厚的辭典,誰都罵不過我。”
他的外套很暖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冬稚沒有動,這味道將她包圍。
她垂下眼睫,輕輕應:“……嗯。”
……
冬勤嫂在冬稚房門外徘徊了很久,門被推開的時候,冬稚並不驚訝,她早就聽到了冬勤嫂的腳步聲。
“媽。”冬稚平靜叫了一聲,“有事?”
冬勤嫂躊躇著入內,半晌沒說話。
“媽?”
“……哎。那什麼,我煮點湯,你喝了再睡?”
“不用,我不餓。”冬稚見她欲言又止,“你有事要跟我說?”
冬勤嫂歎了聲氣,“下午的事……”
“下午怎麼了?”
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冬稚,冬勤嫂心裡生出一絲愧疚和難過,粗糙的雙手交疊,無措地搓了搓,“媽……讓你在同學麵前丟人了。”
這句話艱難地說出口,她喉頭哽了哽,“以後去學校……學校要是,要是有人笑話你,你彆跟人吵架,萬一吃虧不好……也……也彆難過……”
“你沒丟人。”冬稚定定看著她,打斷她的話,“你在做你份內的工作,一沒有偷奸耍滑,二沒有懶怠誤工,哪裡丟人了?”
冬勤嫂愣了愣。回神後,她吸了吸鼻子,彆開臉。過了幾秒,聲音極低地歎息:“……你想得開就好。”
冬稚沉默。
屋裡安靜許久,冬勤嫂難受地歎氣:“我不想讓你去的。他們那群學生,看我在那端東西乾活,一聽我是你媽,臉色眼神都變了,我哪裡看不出來……太太也是,非要你去,我說你在家看書,還是要你去……”
“媽。”冬稚打斷她,“在家能不能不叫那兩個字,陳就他媽沒有名字嗎?太太什麼太太。”
冬勤嫂微詫,看向冬稚,“你……小孩子不懂事,哪能直呼主家名字?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今天的事我也氣,但是……”
“主家什麼主家,都什麼年代了,你為什麼非得把自己當下人看?”冬稚臉一沉,“你是給他們家打工,不是賣給他們家了!”
冬勤嫂嘴唇囁嚅,數秒後道:“不一樣,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爸爸……”
“你是不是又要拿以前說事?”冬稚道,“是,爺爺奶奶走得早,爸爸能有飽飯吃,能好好長大,還能讀書,都是多虧了陳就的爺爺,那爸爸難道沒有記他們的好嗎?爸爸給他們任勞任怨一輩子還不夠嗎?”
“可是你爸不在以後,陳家也沒有辭退我,對我們……”
“對我們怎樣?”冬稚搶白,“我知道,你和爸爸結婚是陳就爺爺主的婚,所以你尊敬他,結了婚跟著爸爸進陳家做事,我們一家三口過日子確實方便。可爸爸去世他們沒有辭退你這算什麼恩?我問問他們憑什麼辭退你?你哪裡做的不好?拿一份工資做幾個人的事,去彆處彆人隻會給的多不會少!”
“我……我們和陳家……不能這樣算……”
冬稚看她唯唯諾諾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對他們感恩戴德?你得的都是你該得的!”
冬勤嫂嚇了一跳,嗔她一眼,“你這孩子哪來這麼大怨氣。”
冬稚抿緊唇,不知在說誰:“……本來就不配。”
冬勤嫂瞪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說什麼呢!在外麵可不能這樣亂說,被人聽到要嚼你舌根子的。”她歎氣,忙止住這個話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裡氣,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以後你儘量彆出現在陳太……他們麵前,少見麵總是對的。”
冬稚想說什麼,冬勤嫂起身去做飯,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