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口,萬籟俱靜。
從張丞相到小太監,從齊尚書到路兩邊的侍衛,包括站在章長卿身邊的公主,全都不說話了。
這些人全都看著章長卿,眼神複雜極了。有狂熱,有驚恐,還有想把他關到小黑屋裡好好聊一聊的衝動。
縱然他曾在死人堆裡殺出過幾個來回的,看到這樣的眼神也不由得有點心悸。
章長卿摸了摸鼻子,“要赴宴了啊……不能叫陛下等咱們啊,你們遮擋著路,我哪兒也去不了啊?”
無雙公主跟他混熟了的,自然聽出他言語裡的調侃,當下便笑出聲來。
可對麵的一眾官員就沒這麼輕鬆了。
齊尚書扭頭看著張丞相,“張大人,立春了,下雪了,有雨水了。”還有半句話他沒說出來。
若是戲弄,他是敢的,可現在……
武寧侯說春天就有雨水,隻乾旱一個冬天,中午午時三刻立春,這會兒剛過申時,也就是隔了一個時辰。
這有點嚇人啊。
張丞相一臉呆滯,但是心裡閃現的念頭幾乎跟齊尚書一樣,下雨了……他要死了?
他咬著牙,硬生生又從嘴裡擠出一句話來,“雪這麼小,怎麼能緩解旱情?”
章長卿道:“您彆急啊。”
這話仿佛在催著他去死,張丞相隻覺得熱血上湧,而且他身後那些人好像被章長卿嚇到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張丞相一時間心亂如麻,索性眼睛一閉往後一倒,直接裝暈了。
“張大人!”
“丞相大人!”
人群裡終於又有了聲音,張丞相這麼一暈,至少叫他們知道該乾嘛了。
無雙公主一顆心全在章長卿身上掛著,也沒有那些人想的那麼多,她趁亂把章長卿的手一拉,道:“咱們趕緊走。”
外頭的混亂很快傳到了皇帝耳朵裡。
他正在紫宸殿換衣服,“再拿個銀狐的褙子來給朕穿在裡頭,朕覺得有點冷。”
成林安就在這個時候進來,他臉上略帶著驚恐,行了禮道:“張丞相又暈了,已經叫太醫去看了,不過奴婢覺得他這次是裝的。”
皇帝臉上閃過一絲厭惡,臨近過年這兩個月,張丞相完全沒把心思放在朝政上,所有的事情都要來請示他。
皇帝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覺得他似乎又蒼老了些。
“又是為什麼?”皇帝冷淡的問道:“今兒是宮裡的大宴,他敢壞了朕的興致?”
成林安顫顫巍巍道:“外頭下雪了——今兒立春。武寧侯說春天就有雨水,武寧侯還說……張丞相命不久矣。”
皇帝晃了兩下,成林安急忙上前把人扶住,又小心翼翼伺候他坐下。
皇帝滿心都是他什麼時候死?
他又什麼時候死?
“叫禮樂先奏起來,朕坐一坐再過去,一定要熱鬨!”
成林安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章長卿迎著一路敬畏的目光到了風華殿,殿裡已經坐了不少人,正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
“下雪了。”
“張丞相暈了。”
“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救回來?”
這些人一看見他來,都急忙站了起來,帶著興奮還有一點害怕,客客氣氣地跟他打了招呼。
章長卿回了禮,覺得這個神棍的名頭是真的好用。而且他還得謝謝張丞相,若不是他幫忙,絕對沒有這樣大的影響。
張丞相是個好人啊。
他跟著無雙公主一直走到了高台之下,無雙公主吩咐太監去給他加個座兒,可能是因為外頭洋洋灑灑的雪花,竟然沒有一個人反對。
孟王爺笑眯眯地迎了上來,“你可總算是來了,怎麼來的這樣晚?可是路上耽誤了?”
不等他說完,典王也擠了上來,手裡還牽著他兒子,“快!叫師傅!”
慶王猶豫了片刻,也跟了上來,笑道:“以後若是再有什麼賭局,我可要跟著你一起下注了。”
章長卿笑著應了兩聲,“僥幸僥幸,都是巧合,賭局可算不準,王爺若是輸了銀子,可千萬彆找我。”
幾人大笑,卻又在笑聲中琢磨他的話。
都是巧合?
賭局“可”算不準?
這個可字很是微妙啊。
無雙公主有點擔心,她覺得她三個哥哥一個笑得比一個假,她生怕章將軍中了什麼套路,又或者被算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急忙道:“去試試椅子合不合適?你這樣高,彆坐著不舒服。”
聽見公主這話,又感受到她濃濃的關心,章長卿滿足極了,他衝著幾位王爺點了點頭,跟著公主到了皇帝的高台之下。
這下頭放了一排的座位,距離皇帝最近,也是最好的位置,原本就分得挺開,多加他一個還真的不算擠。
隻是等叫他坐下的時候時候,無雙公主又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