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通的解說，章長卿聽著大概就是不太嚴重，不過還是要現場看一看的意思。
皇帝掃了一圈，視線從三個躍躍欲試的兒子身上移開，道：“武寧侯，你同工部侍郎一起去。”
這等差事自然是不能回去好好準備的，幾乎是立刻就要走，章長卿不耐煩一路慢悠悠的坐馬車過去，領了腰牌就直接牽了馬，跟那工部侍郎道：“我先行一步，在皇陵等你。”
工部侍郎曹朗行笑容滿麵的說了聲好，不過等上了馬車，臉上一點愉快的神色都沒有。
他覺得武寧侯是想去搶功勞的，他叫了一聲：“快一點！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差事！”
章長卿一路騎了小半個時辰到了皇陵，雪已經不太下了，腰牌一露，領頭的太監就急忙應了上來。
“您小心下馬。”
章長卿見他麵色已經從凍得鐵青到開始發紅了，知道他怕是在雪地裡站了很久，想必是怕人責罰，想要先折騰折騰自己。
“走！”章長卿把韁繩給小太監一扔，“先去看一看。”
大魏朝到現在一共十九位皇帝，皇陵裡放眼望去滿滿當當的，
那太監引著章長卿到了地方，道：“奴婢姓黃，這邊是陛下的陵園了。”
“咱們進去看看。”章長卿道。
擋門的木頭已經被移開了，而且是消失的那種移開，不過章長卿也沒多說什麼，直接進了地宮。
黃太監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道：“您小心頭。”
“裡頭正殿已經葬了皇後娘娘跟四位貴妃娘娘了，被雪水浸了的就是這兩處陪葬室。”
地上都是土夯實的，牆壁上還有壁畫，兩間屋子空空的什麼都沒放。
章長卿仔細看了看，要說進水，其實也不太看得出來。
他問道：“這皇陵修得時候用了多久？征了多少役夫？”
一邊說著，他一邊湊近了去看那壁畫。
這勉強來說也算是考古了。
隻是人物畫得失真，那穿龍袍的跟皇帝明顯不是一張臉。
黃太監沉思，眼珠子轉了轉，想的卻不是這個問題，他想的是這位武寧侯是一個人來的，雖然這事兒皇帝不可能教給他一個完全不懂行的人來做——
但是他地位高，又一個人早早地來，要說沒想著沾點什麼，那是不可能的。
黃太監心中有了主意，道：“修皇陵是在陛下登基的第二年，那會兒我才淨身，還沒來皇陵呢。不過昨兒出了事兒，我倒是打聽了。”
“這地兒要修整起來也簡單，就是把前兩個陪葬室的土重新換一遍，您看著地宮，這兩間小屋子，擠上一百人就動不了了，所以就算一天十二個時辰，排上三個班，加上做飯的婆子，抬土的苦力，外頭的幫手，前後的監工，五六百人也就差不多了。”
“您其實可以隻排兩班的，前頭宮裡修鳳凰池的時候，聽說那些役夫都是一天做八個時辰，兩天三班的乾。”
黃太監瞧章長卿還是死盯著那壁畫不放，一咬牙道：“您可以把這活兒攬下來，然後報個一兩萬的役夫，實際隻招上七八百人，多餘的就能吃空餉了！”
什麼？
章長卿正盯著這壁畫，聽見吃空餉三個字兒，猛地回過神來，這是個機會！
他的兩萬人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轉正了！
他不是沒聽說過吃空餉這個事兒，隻是蘇老將軍太過正直，北戍邊軍一個吃空餉的都沒有，倒是讓他一時間沒想到還有這個。
他忽然來了興趣，笑眯眯地看著黃太監，“你再仔細說說？我才來京城，還是頭一次辦差，不知道這個該怎麼來。”
黃太監總算是輕鬆下來，又暗罵他一句不見兔子不撒鷹，明明是早就想好的，還裝模作樣的要來誆他。
隻是他還盼著武寧侯幫他脫罪，黃太監一伸手，道：“您這邊請，咱們去屋裡喝杯茶，奴婢給您說幾個例子，您就明白了。”
章長卿這會兒還看什麼壁畫？他大步走了出去。
黃太監在背後悄無聲息的呸了一聲，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到了屋裡，黃太監給他端了茶，又叫人在外頭遠遠守著，這才道：“您知道宮裡的那個白玉宮殿嗎？”
章長卿點了點頭，“成林安說征召了十萬役夫。”
“呸！”黃太監毫不掩飾他的鄙視，“您想想鳳凰池才多大一點？十萬役夫？三層都疊不下。這裡頭出了這麼多空餉。”
黃太監比了個八。
章長卿眉頭一皺，“八萬人？我早年也是服役的，知道這裡頭有點貓膩，可服役不是還得回原籍？萬一下回又要征召服役，出不了這麼多人怎麼辦？”
黃太監笑道：“各地都是這麼來的，您上下打點好——”他一頓，“您應該不用打點，周圍幾個縣城的縣令沒膽子告您。”
“來年報個暴斃，服役中間再死一點逃一點，當年成公公可是吃了八萬人的空餉呢。”
章長卿點了點頭，道：“你說……我要是全用我名下的佃戶，明著走周圍縣裡的人，可行嗎？”
黃太監心中一驚，心想這武寧侯比成公公還狠，成公公好歹還征了兩萬的役夫，這武寧侯是一點肥水都不給人留啊。
他想了想，道：“倒是能行，就算他們有了身份也不怕，橫豎都是您的佃戶，家都在您手裡捏著呢。再說沒銀子能逃到哪兒？役夫出逃了被抓住也是個死。”
“縣令那兒也不會有太大問題。”黃太監老老實實的幫他想主意，“無非就是幾個名額，又不用他們真的出人，服役的人多了還能免田稅，他們都是樂意的。”
章長卿大笑拍了拍黃太監的肩膀，“等我——”
黃太監一臉期待的看著他，“等我回去宮裡，一定幫你開脫。”
等我事成之後，給你記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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