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章長卿又去他幾個莊子逛了逛。
挑了些看起來老實巴交,身材矮小又或者麵相老成的精兵們,勉強扮做了老弱病殘,親自帶去了皇陵。
黃太監笑著迎了上來,幫著他把人安排好,隻是看他這樣的安排,黃太監笑得越發諂媚,心裡也是越發的警惕了。
這位武寧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啊。
聽宮裡的太監說,已經拉了一百萬兩銀子了,兩萬出頭的役夫名單已經發到了京城各個縣衙,還說要戶部再預備一百萬兩銀子。
可派來的這都是什麼?
一個個乾瘦到都要駝背了。
這能乾活?
不過本來也就沒多少活兒,裝樣子唄。
章長卿道:“雖叫你們來了,不過這會兒還沒太回暖,土應該都是硬的,這兩日先熟悉環境,過兩日再動手。”
黃太監見他已經吩咐上了,很有眼色的先行告辭,道:“您再說兩句,尤其是那幾個監工,交代清楚。”
等這邊黃太監一走,章長卿立即便換了個表情,他知道這些人被挑出來到這種地方不太服氣,不過他有辦法。
章長卿輕輕一歎,道:“咱們準備了這麼久的事情,就快要成功了。”
這些都是跟了他許久的人,一個個的名字他都記得。
有人想說什麼,不過還是按捺了下去。
“你們這是在給大魏朝掘墓啊。”
各種意義上都是掘墓。
短暫的安靜之後,人群中響起了捂住嘴的笑聲。
章長卿又嚴肅道:“還有,京營一部分人是一直安排在這裡守陵的,你們要拖住這些人,不能叫他們回京城!”
“將軍放心!”為首的隊長道:“就是再來兩倍的人都不在話下。”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們帶來的工具。
“那裡頭可藏著不少兵器鎧甲呢,原先我們還擔心,誰知道他們竟然連查也不查?”
章長卿微笑著眨了眨眼睛,“好好乾。”
這邊謀反事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那邊皇帝見自己幾個兒子一個賽一個的不爭氣,也招了他們都進宮來密談,連很久沒出門,剛養好傷的明王也在列。
皇帝看著明王明顯細了一圈的胳膊,怕是骨頭都沒接好,手垂下來都是朝外扭著的。
臉上那疤越發的嚇人,凸出來好大一塊不說,顏色暗紅深紫灰黃一片,嘴角都是斜的,嘴都合不攏,叫人不忍直視。
明王在屋裡躺了三個月,一天天的咒罵憤恨已經刻在了骨頭裡,現在他連對著慶王都能笑出來了。
可慶王明顯有點心虛,躲開了他的視線。
孟王跟典王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微微點頭。
縱然是父子見麵,皇帝也依舊是坐在高高在上的寶座之上,對這四個兒子的神態動作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氣得狠狠一拍桌子,“叫朕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到你們手上!”
“兒臣惶恐!”
“父皇息怒!”
說惶恐的覺得說息怒的是在明目張膽地拍馬屁。
說息怒的覺得說惶恐的是在隱晦地拍馬屁。
誰都看不起誰。
隻是皇帝方才發火,兩撥人都不敢動,隻敢在心裡想一想,不過更多的卻是興奮。
這還是他們的父皇,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提到要移交江山。
皇帝歎了口氣,道:“京中的傳聞,你們幾個可曾聽說?”
四位都已經成家立業,有兒有女一大家子的王爺們都有點緊張。
這樣的問題沒法答!
能問出這種問題的都是想難為人來著。
京中的傳聞多了去了。
比方最近流傳比較廣的,就有公主害死駙馬,還有無雙公主要下嫁武寧侯。
眾人不敢說話,生怕皇帝點到自己。
皇帝其實是想點他們的,然後借機好好的訓斥他們,叫他們不敢再癡心妄想!
隻是昨兒晚上他仔細的想過了,又暗暗告誡自己,興許是自己以前太嚴格了,才叫他們不敢說話。
可看他們這個樣子,心中的火壓不下去。
皇帝沉著臉道:“武寧侯暗示京中還有災禍,你們覺得是什麼?”
除了明王仿佛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其他三個都是鬆了口氣。
皇帝不免也有點百味交集,又聽見明王道:“父皇,兒臣想不管是什麼災禍,教書育人都是必不可少的,兒臣想去翰林院抄書,修身養性。”
皇帝壓抑著要用杯子砸他的衝動,咬著牙隻說了一個字兒,“滾!”
明王行了一禮,又衝自家三個兄弟點點頭,轉身出了禦書房。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他們的這位父皇,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改了多疑的性子,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把權勢牢牢抓在手裡。
等他們都錯完了再說吧。
禦書房裡頭,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複心情,道:“武寧侯那日說,役夫可以征兆十萬,但皇陵隻能用兩萬,你們說還有什麼地方能用到八萬的役夫?”
“朕倒是問了他,他卻說天機不可泄露。”
“你是老大,你先說。”
孟王上前一步,當然他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父皇又要修繕什麼宮殿了。
去歲的時候他們也提過這個,隻是被後來的乾旱給截胡了。
“許是……地龍翻身?”
皇帝皺了皺眉頭,又看慶王。
慶王想了想,道:“決堤?”
皇帝麵色往鐵青那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