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小心嗯了一聲,又從頭開始說了。
等回到宮裡,成林安去禦書房回報皇帝。
他一五一十全說了,猶豫片刻又道:“陛下,那些小太監最會裝委屈告狀的,奴婢倒是覺得——”
他話沒說完,皇帝就打斷了他。
“哦?”皇帝臉上帶著點興味,“他給你賞銀了?”
成林安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皇帝揮了揮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成林安出去,皇帝臉上也就沒了什麼表情,他坐在書桌上前,兩手交叉,大拇指繞了幾圈。
這麼看……他的確是沒見過世麵的泥腿子,忽然發跡就找不到北了。又因為出身不好,所以分外的自卑,還不熟悉京裡的各種規矩,帶人接物也就越發的高調了。
皇帝心中多了點成竹在胸的把握,焦躁的心情稍稍得到了緩解。
而且……給他指點的那個人,應該沒在他身邊,不然不會放任他做出這樣的舉動。
皇帝嘴角往上翹了細小的弧度。
新近的武寧侯是不可能認識謀士的,謀士隻能是蘇百戰留下來的,蘇家死的就剩下女人,這謀士必須得另謀主家。
這麼說……想必是武寧侯不太耐煩他,因此也沒叫他隨身伺候。
皇帝想起監軍太監傳回來的消息。
武寧侯學了十年寫字,寫出來還是缺胳膊少腿的,韻律啟蒙隻背了個開頭,詩文一句寫不出來。
一瞬間,皇帝信心爆棚,覺得掌控這樣一個人不在話下。
第二天一早,禮部的官員來了,章長卿在正堂接待了他。
一個左侍郎,兩個主事。
看來這次獻囚規格挺高。
隻是才坐下,禮部侍郎的眉毛就皺了好幾下,章長卿客氣了一句,道:“孟大人,我這是才進京,家裡下人有限,伺候的不周到。”
孟侍郎欲言又止好一陣子,鄙夷和猶豫的神色在他眼中交替閃爍好幾次。
終於,他道:“武寧侯,按說這事兒您將來也能知道,隻是今兒下官瞧見了卻沒說,以後怕是要招您記恨了。”
“不會不會。”章長卿爽朗地回應道:“我昨兒就知道京裡規矩多了,你有話直說。”
孟侍郎歎了口氣,“這正堂雖然是最隆重的地方,但是一般是不做待客之用,這裡應該是供奉先祖畫像的地方。”
“祠堂供奉的是先祖靈位,隻是不是人人家裡都有祠堂的,尤其是朝中官員,老家多在異地,這時候就要在家裡供奉先祖畫像,也能時不時的瞻仰遺容,以儘孝心。”
“再沒什麼地方比正堂更隆重了,因此這地方就專門給祖宗留了下來。”
“另外左為尊,若是身份高於您的人來訪,就在東廂房接待他,其餘的——比方像今日下官這樣的,就是在西廂房接待了。”
看見章長卿皺著眉頭動了兩下,抬了抬左手又抬了抬右手,孟侍郎又道:“是以主人座位的左右來區分的。”
章長卿這才鬆了口氣,道:“您繼續。”
孟侍郎拿著厚厚一疊紙出來,道:“三日後獻囚,您裡頭的中單需得是白羅質地,用青羅緣邊……”
聽見他把裡裡外外身上所有的衣服的規定都念了一遍,繁瑣到鎖子甲上頭用多粗的鏈條結幾個扣都有,章長卿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外強中乾,隻剩下這些排場了。
章長卿打斷了孟侍郎,“獻囚就在三日後了,您就是天天在我耳邊念,我這也聽不懂,不如派個官員跟著?也好提醒我。”
孟侍郎原本就是這個意思,隻是從未見過章長卿這樣高大健壯的身子,又聽說他一柄長刀騎在馬上,衝過去能砍斷十個人的腰,心中難免有些害怕。
就是現在說話聲音還有些顫抖。
“侯爺說得是,這次獻囚是朝廷今年難得一見的盛景,務必要順順利利。”他乾笑了兩聲,“捷報傳來,翰林院又給禮部分了十個新科進士來觀政,回頭我給您送兩個來。”
兩人客氣了兩句,孟侍郎端起茶杯喝茶,門房忽然一溜小跑進來,道:“侯爺,公主來了。”
章長卿揚了揚眉頭,“公主?”
“咳。是無雙公主,還在馬車上沒下來,您看……”
章長卿頭一轉,一本正經的問孟侍郎,“您說我是該請公主去東廂房還是西廂房。”
孟侍郎的冷汗要流下來了,侯爺跟公主……大魏朝剛開始的時候是有品級規定的,可這除了明麵上的規定,還得有兩人權利對比,皇帝寵愛的對比……
那無雙公主,彆說跟侯爺了,連皇子都要壓上一頭。
聽說侯爺昨兒向皇帝求娶公主來著。
“侯爺,按理來說,侯爺跟公主都是超品的爵位……”
孟侍郎慢悠悠的解釋。
聽他這個和稀泥的開頭,還有臉上微妙的表情,章長卿就知道登仙閣裡的事兒已經傳出來了,而且這位孟侍郎明顯誤會他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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