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戀一世的愛 酥芙蕾 23827 字 3個月前

第15章

-Chapter15-

後半夜下了一場暴雨,直到清晨才停。

雨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新怡人的香氣,庭院裡的草木吸飽了雨水,儘情舒展著枝葉,青翠欲滴的葉片上掛著點點雨珠,在陽光下晶瑩剔透,閃閃發光。

厚重的窗簾將日光阻擋在外麵,房間內一片昏暗,寧緲醒來時,迷迷糊糊的還以為一覺睡到了天黑。

她下意識想翻個身,但是失敗了。

半是因為渾身酸軟無力,另一半則得怪那條橫在她腰間的胳膊,從身後將她牢牢地箍在懷裡。

勻稱綿長的呼吸顯示他正處於熟睡中,但她不過稍動了下,堅實手臂便又緊了緊,還不滿地含糊嘟噥了句什麼,接著繼續愜意地沉睡。

嗬,男人。

前一秒還擺出一臉關切的樣子,下一秒,隻要她一個邀請的眼神,立刻化身野獸……

她的主動更是不知道打開了什麼開關,他就像個天降巨款一夜暴富的人,迫不及待儘情揮霍似的,大有不一口氣揮霍到破產不罷休的架勢……

還有不知道哪兒來的新毛病——

就……都準備好,箭在弦上了,他突然停了下來,手掌遮擋住她的眼睛。

然後啪地一下把台燈打開了。

昏黃的燈光柔和,她的眼睛很快適應了光線,他的手隨即移開,而她隻來得及發出一聲軟綿綿的抗議,便被緊隨而來的狂風暴雨淹沒,直到她沒有力氣也顧不上再抗議……

以前明明都不開燈的,誰知道這男人吃錯了什麼藥,突然多此一舉……

平心而論,她和蕭行言雖然感情談不上和諧,但為數不多的夫妻生活,還算是合拍的。

與他親密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他身上有股清冽好聞的氣息,像是雨後雪鬆林的清新,總是乾乾淨淨的。從前就是,校服側邊的藍條紋都洗得發白了——金堆玉砌長大的她,那時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衣服洗多了,竟然會褪色。

長相身材都沒得挑,硬件條件麼……咳,她沒有彆的經驗可供比較,但應該,也是遠超平均水準吧?

……太抬舉他了!

憑他能睡到她這樣的頂級仙女,他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

寧緲半邊胳膊壓得有點發麻,奈何卻動彈不得。幸虧房間冷氣夠足,不然抱這麼緊非熱出痱子不可……話說他這是把她當抱枕用嗎?

寧緲費勁地扭過頭朝身後瞟,始作俑者一無所覺,闔著眼眸濃睫低垂,神情舒展饜足,睡得香甜不知今夕何夕。

……啊,真是讓人莫名火大。

寧緲深吸一口氣,曲起膝蓋,朝後一腳用力踹在他的小腿脛骨上。

“……!”

男人猝然驚醒,迷迷瞪瞪似乎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狀況,寧緲趁機翻身掙脫了他的桎梏。

“……你踢我?”

一頭黑發睡得有些淩亂,俊臉上睡意朦朧,顯得格外無辜,低啞的嗓音尤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起來倒像是委屈巴巴的控訴似的。

寧緲把為自己伸張了正義的jiojio藏到毯子底下,麵不改色,“你少冤枉人啊!誰知道你夢見了什麼就自己踢自己?算你走運沒踢到我,不然告你家暴。”

蕭行言:“……”

他是剛睡醒,又不是睡傻了。

他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目光清淡瞥向她,劍眉微挑,“家暴?”

寧緲靠在床頭伸懶腰正伸到一半,高舉在半空的小手僵住,一時無處安放。

他有副漂亮的骨架,後背上寬下窄,背部肌肉線條分明,皮膚很白,上麵幾道泛紅的撓痕,就格外醒目……

寧緲若無其事地放下胳膊,拉起毯子把爪子也藏好,表情是一臉無辜。

這個東西我沒辦法跟你解釋,因為我隻是一隻小貓咪.jpg

“咕嘰——”

冷不防輕微的一聲,自毯子底下傳出來。

“……”寧緲按住肚子。

可惜鎮壓失敗,扁扁的肚子緊接著發出一串抗議,“咕嘰,咕嘰咕嘰。”

熱意一點一點攀上臉頰。

蕭行言倏地發出一聲輕笑。

“……笑什麼笑你?”寧緲羞惱得瞪圓了眼睛,順手抓了個靠枕丟過去,“也不看看都幾點了,正常人都餓壞了好嗎!”

蕭行言輕鬆地接住靠枕,目光掃過床頭的時鐘,這才發覺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了。

他記不得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一覺睡這麼久了。

可能過了嬰兒時期以後,就從來沒有過吧。

這幾日為了讓卞鵬智儘快接手港通的事務,他幾乎不眠不休,把胖子熬得叫苦連天,直嚷嚷自己都瘦了一大圈——瘦的實在太不明顯,反正他是沒看出來。

“……也是服氣,就沒見過像你這麼能睡的,呼哧呼哧跟豬一樣……”

寧緲嘟噥著起身下床,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他跟豬一樣,那她四舍五入豈不是被豬拱了?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身後蕭行言悠悠應道,“是我睡過頭了,抱歉……豬太太。”

瞬間一個枕頭橫飛了過去——

“你才是豬!!”——不對,寧緲又抓起一個枕頭,“你……你給我滾!”下一個是柱形靠枕,“滾滾滾!!”

蕭行言毫不費力地把枕頭一個個

都接住,輕輕放回床上,然後大長腿步伐悠然,滾去了衣帽間。

寬大的飄窗透進來明亮的日光,上百平的衣帽間分成幾個區域,如今裡麵多了不少東西,不再像之前那麼空蕩蕩。

不少還沒完全分門彆類收好的衣物鞋帽盒子袋子堆在一旁,幾乎所有的櫃子架子都被初步占用,看樣子,要填滿不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隻有偏角裡的一個細窄的衣櫃,貌似是專門劃給他的。

他為數不多的

幾件衣物擠在裡麵,在衣帽間滿目琳琅的襯托下,宛如一群灰頭土臉自慚形穢的難民。

掛衣服的金屬橫杆上,吸附著一個牌匾形的磁貼,藍底紅框燙金邊的宮廷式樣,上書:

【冷宮】

蕭行言:“……”

修長的手指將磁貼揭了下來,微頓了頓,他輕哂,又重新貼了回去。

僅僅是打入冷宮,沒直接拖出午門,該謝主隆恩了。

簡單的洗漱完畢,蕭行言不急不緩地跟在寧緲身後下樓。

這棟房子從裝修完至今,主人在家的日子寥寥無幾,男女主人齊聚更是罕見。今天一大早,廚師忙著去采購了大堆新鮮的食材,等來等去,夫妻倆可算是起床下樓來了。

餐桌旁是巨大的落地窗,盛夏正午陽光酷烈,白亮的光線迎麵而來,寧緲微微眯了眯眼。

蕭行言走到窗前,將薄紗窗簾放了下來,光線頓時不再那麼刺眼。

“你今天很閒嗎?”傭人們忙著將菜肴擺上餐桌,寧緲接過咖啡,瞥向在對麵落座的男人。

他穿得很休閒,普通的襯衣褲子,穿在他身上,也彆有一股清貴之氣。襯衣扣子開著兩顆,袖口隨意地挽起,露出肌肉勻稱的手臂,長腿伸展坐姿閒適,整個人顯得非常放鬆。

讓寧緲想起去非洲safari時,看到草原上的雄獅,在飽餐過一頓後,饜足地眯著眼趴在樹蔭下休憩,慵懶愜意。

“今天休息。”

話一出口,蕭行言自己倒是微微一愣。

“休息”這個詞,於他而言,陌生得近乎奢侈。

全年無休才是他的常態,少時是為了生存生計,近幾年則是為他一手創立的子夜科技。

他很清楚,以徐安易為代表的部分下屬常在背地裡吐槽,懷疑他其實是個超仿生的高級人工智能,全天候高速運轉,不需要度假休息。

他當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隻是他的時間太緊迫,逆水行舟,經不起任何浪費罷了。

滿桌菜肴精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寧緲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餓過,提筷大快朵頤。

要是譚女士在,八成又要挑她吃得太快,嘴巴張得不夠秀氣……或者乾脆就是呼吸了太多空氣吧。

此刻這裡的空氣中譚女士含量為零,窗外花園綠意盎然,景致靜謐怡人,隔桌對坐靜靜吃飯的男人更是賞心悅目。

這麼看來,搬過來還真是搬對了……

寧緲吃到六七分飽,便放

下了筷子,剛端起咖啡,對麵蕭行言也停了筷。

“昨晚……”

他嗓音溫淡,仿佛沒注意到她手一顫差點潑了咖啡,“是做噩夢了?”

寧緲打從醒來,就在防備他問起她昨夜突如其來的熱情,噩夢當然是最合理的解釋——

“是啊是啊,可嚇人了!”寧緲猛點頭。

蕭行言記得,當初他講完題,問她會了沒,她也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會了會了太簡單了!”

然後一做就廢。

“夢到什麼了?”蕭行言問。

寧緲垂下眼睫。

不過是一點往事罷了。

譚女士那一耳光抽得真心實意,她的臉火辣辣的,很快就腫了起來。她衝回了房,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不願意見任何人。

待到她臉上終於褪去了紅腫的痕跡,姚曇惜剛在醫院做完手部手術,據說不能再彈鋼琴了。

據說不論被誰問起,姚曇惜都隻是低垂著頭,怯怯地重複,是自己不小心摔下了樓梯。

寧家上下對外統一口徑,事情順利地被定性為一場“失足意外”。

……然而誰真的信呢?

姚曇惜一遍又一遍的承認,看在所有人眼裡,不過是寄人籬下的識大體,不過是懼怕跋扈大小姐的忍讓罷了。

這樣“識趣”的“受害人”,有的人滿意,有的人心疼。

更多的人同情——天可憐見,為了替大小姐遮掩,被“失足意外”了呢。

那個時候,寧緲才恍悟:原來如此,在姚曇惜顫抖著說是她自己不小心的那一瞬間,她任何關於事實真相的辯解,都成了謊言。

那個時候寧緲才明白,什麼叫做百口莫辯,什麼叫做有力使不出的憋屈。

就連爸爸心裡,恐怕也覺得是她一時失手吧。他隻是不在意這點小事,無條件袒護她而已。否則他也不會問也不問就下了封口令,讓這件事成為不可說。

多可笑啊……上了法庭的被告尚且可以為自己喊冤叫屈,不服判決還可以上訴,可她連喊一句“不是我”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根本沒人說是她,連提都沒人敢提啊。

至於蕭行言……

那之後寧緲就被送去了英國過暑假,兩個月後她歸來時,風波早已平息。

她再沒有提起過那件事,反正信與不信,她都無法辨彆——哪怕蕭行言說他相信她,誰又能保證他不是也像其他所有人一樣,早已在心中認定了她是罪魁禍首呢?

姚曇惜的這一步棋,走得真是妙啊。

不過妙又如何——

你敢來夢裡惡心我,我偏睡你心心念念的男人,略略略。

寧緲放下咖啡杯,隨意撩了撩長發,單手擱在桌上支著下巴,“我夢見,我身邊的人都變成了鬼,隻剩下我一個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哦不,是所有鬼,都說我才是惡鬼——恐怖吧?”

……這麼多鬼,所以需要陽氣?

“那我呢?”

寧緲的腦海中,又閃過他被姚曇惜攥著衣角,站在擔架旁的背影。

那時她衝上樓把自己鎖進了房間,不許管家放任何人上來,補課這種小事自然不了了之。

她不清楚蕭行言接下來的去向,不過看姚曇惜哭得那麼楚楚可憐,想來他是陪著姚曇惜去醫院了吧。

“你?”寧緲用眼梢睨著他,輕哼一聲,“你是個背麵鬼,隻長背麵沒有正麵,醜得嚇人的新品種</。”

蕭行言沒說話。

須臾他點了點頭,“可以理解。”

寧緲:“……?”理解什麼了你就理解?

“其實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表現。”蕭行言語氣悠淡,“誰讓太太的Siri出bug時,聚焦的是我的……背麵呢。這種罕見的bug,連我都是第一次見到,難怪太太會印象深刻,念念不忘。”

“……”

寧緲隻覺得一股熱氣自腳底湧向頭頂,火燒一樣從臉上燃過,粉嫩小臉以肉眼可見速度迅速漲紅:“誰念念不忘了!你不要太自信了!!”

蕭行言眉梢微揚,隨即輕歎一聲,像是做了莫大的讓步。

“好吧,太太說沒有就沒有。”

寧緲:“……”

啊啊啊過不下去了!

跟這小心眼的狗男人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

下午寧緲約了瑜伽私教上門。做完一個小時的瑜伽出來,她擦了擦汗,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水,倚在吧台上小口抿著。

餘光隨意環顧一圈,發現某人連人影都不見了。

嗬嗬,躲得倒挺乾淨。

之前說塑料夫妻都不準確,更確切點,倒不如說是塑料炮l友,下了床相看兩相厭……

“——緲緲。”

冷不防淡淡的一聲從樓上傳來,寧緲耳尖動了動,頭也不抬,隻當是野貓在叫。

“緲緲。”

“上來一下。”

“……太太?”

沒完沒了了啊!

寧緲仰臉瞪了過去,隻見蕭行言高高立在樓梯上頭,一隻手搭在欄杆上,微微俯視著她。

可惡,就算是這樣的死亡角度,他那張臉依然清雅雋逸,帥得出塵。寧緲原本要衝出口的惡聲惡氣都不自覺軟了幾分,“……什麼事嘛?”

“上來。”

“……”你叫我上去我就上去?

寧緲巋然不動。

蕭行言語氣清淡,“不來的話,衣帽間,我就按我的想法來收拾了。”

話落他轉身,長腿邁步不疾不徐,頎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寧緲的視線裡。

寧緲愣了愣。

隨即想起來,她把他的衣服都打入冷宮了……這小心眼該不會是想動她的衣服包包,妄圖找回場子吧?

寧緲這下子坐不住了,放下杯子蹬蹬蹬跑上樓,火急火燎地衝進衣帽間,“你不許亂動我——”

男人長身挺拔,站在一團混亂的衣物堆間,將一條酒紅色的長裙拎在眼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裙子胸口淩亂打結的流蘇。

……的衣服。

呃,好像不用他亂動,這裡也不能更亂了……

“我沒動你。”蕭行言掃了眼她站在門口和自己之間的距離,表示自己清清白白。

寧緲:“……我是說衣服,衣服!”

蕭行言哦了一聲,“衣服,應該怎麼收拾?

“收拾?你?”寧緲的眼神透著懷疑。

“不是收拾我,是我來收拾。”蕭行言瞥向她,“不是說過,等我回來幫你收?”

寧緲當然記得他說過這話,隻是,就像爸爸說會去看她的芭蕾彙演、馬術比賽、畢業典禮……卻總是太忙而錯過一樣,她就沒指望過會兌現。

“你不是說今天休息嗎,就沒彆的事情可以做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寧緲總覺得有詐。

“休息日應該做什麼?”蕭行言問。

“你平時休息日都做什麼?”寧緲理所當然的反問。

“我沒有過休息日。”

“……”

這話若是換作任何一個彆的人來說,寧緲連個白眼都懶得給——賣什麼慘呢聽你丫鬼扯。

但是由他,由蕭行言這樣輕輕淡淡平鋪直敘地說出來,寧緲知道,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