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茵尷尬,但她臨場反應很快,她無所謂地笑了下,看了眼馮佳寶,“你坐吧。”
然後走到對麵,坐到了嚴嚴邊上。
佳寶終於坐了下來。
林道行視線離開電腦,朝她看了眼,不喜地皺了皺眉。
佳寶十分留意他的神情,她以為他想到了什麼問題,靠過去,她低聲問:“怎麼了?”
林道行一頓,“沒事。”他嗆了聲,又拿起礦泉水喝了兩口。
施開開坐在佳寶邊上,對麵正好是嚴嚴。
她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害怕,大概是因為林道行之前的表現鎮住了她,她大腦有了思考的空間。
施開開忍不住問出她一直憋著的問題:“林老師,你剛才為什麼直接說羅勇勤那個時候在殺人,在殺齊嘉俊他們?他們真的是殺了人?”
施開開先前也動腦筋想過殷虹的那些話,她懷疑事故當晚,很有可能是羅勇勤三人搶走了救生艇或者救生衣之類的東西,導致齊嘉俊幾人沒了逃生的機會。
電影裡也都是這麼演的,所以殷虹才要為兒子複仇。
可林老師卻直接質問是不是羅勇勤殺了齊嘉俊他們……
施開開沒意識到此刻她管對方叫“林老師”,佳寶聽著有點怪。
林道行的嗓子是真的不舒服,他也懶得說些廢話,聽佳寶的這位好友提問,他朝老寒看了眼。
老寒如今已經緩過氣,徹底冷靜了下來。頭腦清醒的他,思維也能趕得上林道行。
他和對方默契度極高,知道林道行現在不想說話,他代替他開口:“很簡單,因為羅勇勤隱瞞了他自己的睡前狀態。老行問他當時是不是上床睡覺了,他說是,可事實並非如此。
之前他對於沒必要撒謊的事,都是實話實說的,比如他在電視台的工作,他在郵輪上住幾樓這些。而一旦撒謊,就證明他有撒謊的必要,他要隱瞞什麼事情。
從這一點上就可以推斷,他要隱瞞的是睡前的這一段時間,這也是事故之前的時間。
事故還沒發生,郵輪上的人都還活著,齊嘉俊他們也應該活著,羅勇勤要隱瞞的是什麼?既然殷虹說齊嘉俊他們的死跟羅勇勤幾個有關,那推斷羅勇勤他們那時候在殺人、或者商量殺人,都是合情合理的!”
佳寶其實沒有施開開的這份疑惑,她之前想得更多的是關於哥哥死亡的真相。
這會兒聽到老寒這番解釋,佳寶心頭一震。
她震撼於林道行的邏輯縝密度和思維反應速度,她之前看過他羅列在電腦上的那些問題,采訪過程中的提問和電腦中的問題並不完全吻合。
整個過程,他一直在控製並且調整節奏,在快頻率的思考中,他竟然還能捕捉到對方的邏輯錯誤,問出了最後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她之前對林道行的評估還是太低了,他何止是擅長一擊即中。
佳寶忍不住問:“現在這種場合,你一點都不怕嗎?怎麼還能那麼冷靜的分析應對?”
林道行聽見她說話,他偏頭看向她,道:“怕,誰不怕死?”
那你怎麼還能這麼厲害?佳寶這句話沒說出口,隻聽林道行接著道:
“但我們還沒到死的時候。一有時間,炸|彈沒爆炸,二有機會,采訪順利結束殷虹也許真的能放我們回去。什麼都不做,慌慌張張認命等死,這我做不到。”林道行看著佳寶,輕聲問,“你害怕嗎?”
佳寶眼也不眨地望著他,搖頭說:“不怕了。”有你在。
施開開震驚地懵了,她倒沒注意林道行跟佳寶單獨說的話,她在梳理先前那段采訪過程的邏輯。
腦中整理了一會兒,她深深吐口氣,決定振作。她道:“那現在我們要怎麼做?是像警察一樣,查案子,查出當年羅勇勤他們到底做了什麼事?”
不用林道行開口,老寒沉聲道:“對!”
佳寶雙拳在桌子底下握緊,她目光堅定地看向林道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過來了,全都在等著他下指令。
林道行視線一一掃過,老寒、黎婉茵、施開開、佳寶,他們這四個人,一個是攝像師,一個是現任主持人,兩個是在校播音係學生。
當年也有這樣的場景,新聞編輯部裡,播音組、播出組、資料組集體開會,三個新來的實習男生認真專注地聽著眾人的討論,他們對自己的工作仍然有著疑惑和不滿。
采編播三位一體,很多主持人都是從記者做起。
他當時對他們說,“新聞要求中立,我們講述的是事實,而事實的評判則交由觀眾。
但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新聞播音員,我個人認為,觀眾應該有權了解事實背後的深意。
新聞工作者有時就像警察,我們查尋真相,還原事實,但我們會比警察多做一件事,那就是我們會在鏡頭前把真相公之於眾。
你們所做的所有工作,永遠都不會沒有意義。”
林道行靜靜地坐著,在十幾秒的沉默之後,他說:“現在開始做資料補充搜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