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渴夏 金丙 11780 字 5個月前

佳寶的父母都是記者, 從前全國各地到處跑, 經常不在家, 佳寶從有記憶開始,最親近的人就是哥哥。

哥哥比她大七歲,以前經常跟她說, 她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佳寶當然不信, 哥哥就拿出證據給她看。

證據是DV錄像, 那時的佳寶還是個小嬰兒, 七歲的哥哥把她放在墊了軟毯的沙發上, 摘下她的紙尿褲,一臉生無可戀地對父母說:“啊——太惡心了!”

父母在鏡頭背後哈哈大笑, 說:“你小時候也一個樣, 你還把粑粑拉到地板上, 用手抓來——”

“啊——彆說!彆說!”哥哥焦急地跺腳,讓父母彆對著DV機胡說, 這些錄像以後都是要給妹妹看的。

後來哥哥學會了換紙尿褲, 衝泡奶粉,在父母外出奔波的時候, 他一手包辦起了妹妹的米蟲生活,保姆時常說,照顧他們兄妹倆, 她太省心了, 工資都不好意思拿這麼多。

帶孩子的新鮮感維持了三四年, 佳寶走路走得利索了之後,哥哥反而不愛帶她玩,他有自己的同齡小夥伴。

佳寶就邁著小短腿一直跟在哥哥屁股後麵,她在小區裡追哥哥,保姆在後麵追她,哥哥拉著小夥伴快速閃了,佳寶撒嬌耍賴,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

假哭的小孩子眼淚都沒一滴,但還是把哥哥給引回來了,哥哥把她抱起來,無可奈何地讓她加入了男孩兒們的隊伍。

她不嬌氣,人又機靈,哥哥寵她照顧她帶她玩,兄妹倆極其親近。

後來哥哥念了大學,開始實習,他有他的忙碌,佳寶也有了小姐妹和學習的煩惱,兄妹倆擁有各自的小世界,不再像兒時那樣親密無間、無話不談。

佳寶雙眼酸澀。

平常不去想,就是雲淡風輕,一旦走進回憶,就是深陷迷障沼澤。

但她仍記得自己這會兒該做的事。

佳寶慢慢地說:“我那個時候十四五歲,早上六點就要出門去學校,晚上回來要寫很多作業,那段時間我很少和哥哥相處,也不了解他的工作。其實在當時的我心裡,我已經把他當成了大人,他也把我當成小孩,大人是不會跟孩子談自己的工作的。”

林道行說:“你說的對,但有時候生活中會有些小細節,很容易被我們忽視。比如你在家的時候也許聽過他打什麼電話,跟誰提起過。範麗娜和羅勇勤的名字比較普通,萬坤呢?萬這個姓比較少,你有沒有印象?”

佳寶確實想不起來,一個是她當時年紀小,根本不會關注大人的工作,再一個,如今已經時隔五年,過去的記憶,有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有的又會隨著歲月的更迭被美化。

深刻的記憶都不一定準確,更不用提被她忽視的那些細枝末節。

佳寶蹙眉回憶了一番,搖頭說:“我想不起來。”她看著林道行,反問,“你呢,其實那期間,跟我哥哥相處最久的人,應該是他的同事。你既然是他的師父,跟他的關係肯定不會生疏吧?”

林道行想到了從前馮書平對妹妹的評價,“小機靈鬼”,“她一點都不嬌氣”,“彆被她騙了,她就看著乖巧,腦子可活了”。

她果然不是嬌生慣養的那種小女生,鎮定的很快, 腦子也靈活,一下就把握住了時機,問出她之前的懷疑。

林道行牽起嘴角,答非所問:“我記得朱楠還是齊嘉俊,有一次說起你哥哥,形容他,嘴邊掛了個掛件。”

佳寶不解。

林道行說:“掛件是你,他張嘴閉嘴都是你。”

佳寶一笑,林道行卻忽然一怔。

他依舊維持彎背而坐的姿勢,身形凝滯了三秒,三秒後,他慢慢直起身,身體往前,雙手捧住佳寶臉頰,大拇指輕輕地揩去她的眼淚。

她的臉蛋白皙細滑,真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林道行不合時宜地覺得,自己這兩年過得太粗糙,他指甲邊有很細小的毛刺,不能傷到她。

他沒料到就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就哭了。

含著笑哭,無聲無息,還能見著她的小酒窩。

其實他對馮書平的了解並不多,那三個實習生,表現最優秀的是齊嘉俊,他對齊嘉俊十分看好。

至於馮書平,他剛進台裡的時候,工作期間總愛刷手機。林道行眼裡揉不進沙子,他忍到第二回,就把文件夾摔到了他的桌上。

馮書平嚇了一跳,手機從手中掉出,微信的語音自動切成了外放 ,一個略顯稚嫩的小女孩的聲音從話筒裡冒出來。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回來的時候幫我買點衛生巾,我要蘇菲42厘米超長夜用的,千萬彆買短的,短的買回來了你自己用!”

辦公室裡都是人,大家全都一字不漏地聽完了,包括林道行。

林道行麵色不變,視線掃了一圈,敲敲桌子:“活都乾完了?!那提早開會!”

眾人噤若寒蟬,裝模作樣地把頭鑽進了文件堆。

林道行轉身,走回自己辦公桌,他的耳朵紅了十幾分鐘,後來還閃過一個念頭,馮書平的音色挺洪亮,很適合播音,他妹妹的聲音太甜了,也不知道幾歲,但既然已經發育,那音色應該成型了。

他那時也年輕,自然會尷尬,隻是他掩藏的很好。

因為尷尬,所以記憶深刻,想忘也忘不掉。

他眉頭微微皺著,小心翼翼地對著佳寶的臉,“對不起。”

佳寶起初沒意識到自己哭了,是林道行突如其來的動作提醒了她。

眼淚說來就來,她也控製不住,林道行的手很大,這樣貼著她的臉,她好像可以讓自己儘情地躲在他的手心中,不被彆人瞧見。

佳寶一直都認為自己很堅強,從不矯情,此刻也是,她咽了咽喉嚨,將眼淚逼回,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為什麼你從來不說?”

“我隻知道你的名字,但不知道你長什麼樣。”

馮書平經常跟齊嘉俊和朱楠聊起妹妹,一會兒問他們荷葉茶到底能不能減肥,他妹妹胖了兩斤,最近在喝荷葉茶。

一會兒又說他幾天沒見著妹妹了,也不知道妹妹還會不會理他。

那兩個人就說小女生嬌氣難哄,馮書平又立刻辯解:“我家寶不是那種嬌氣的,彆看她長得乖,實際上皮的很。哎,什麼時候你倆跟我回家,我帶你們認識認識,我妹她漂亮可愛性子好,上樹摘桃下河摸魚無所不能,腦子又活,是個小機靈鬼,絕對人見人愛!”

一人就說:“乾嘛,讓我們去你家,你挑妹夫啊?”

“做夢,想得美你們,我妹這種條件的,將來對象難找。”

“啊?剛還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現在又難找了?”

“沒個天下第一的水準,怎麼配得上我家寶?”

“你還要不要臉,乾脆就說連師父這條件的也配不上你家寶貝就得了!”

馮書平怕被聽見,偷偷覷了師父一眼。

林道行坐在辦公桌後頭低頭忙碌,就裝作自己沒聽見,他懶得搭理這幾個無聊的小子。

“你哥經常說的是‘我家寶’,後來我才知道你原來叫‘佳寶’,但佳寶這個名字並不罕見,何況你們本來住在H省,我沒想到會在S省遇見你。”

佳寶睫毛上還有眼淚,她視線有些朦朧。

她和哥哥從出生起就生活在H省,哥哥在H省念的大學,後來進入H省電視台實習,那才是他們的家鄉。

她輕聲道:“我哥離開後,我爸媽的工作調到了M國,我不想出國,所以就去了S省,和舅舅一家生活在了一起。”

林道行點頭:“嗯……所以我本來以為你隻是同名同姓,直到後來,我看見你和你哥哥的大頭貼。”

“你……那個時候就認出來了?”

“認出來了。”

小學時期的馮書平,跟成年後的他有五六分像,加上都姓“馮”,林道行看到大頭貼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九分確定。

他這人性格其實不好,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格外孤傲,這些年待人接物稍微會給對方留幾分麵子,但他一直就不是什麼助人為樂的老好人。

但因為是佳寶,所以看見她體力不支地撐在路邊嘔吐,他才會停下車去攙她。

問起照片上的小男孩,佳寶說是哥哥,還說他不在這裡。

林道行就沒再問下去,那一分的不確定也終於坐實了。

活生生的佳寶,跟她哥哥形容的一樣,漂亮靈動,性格好,做事利落穩重,比她的長輩還會做人。

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她有些厭學。

但她的一顰一笑,依舊很招人疼。

就如此刻,林道行很想把她抱進懷裡。但場合不對,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們完成。

林道行克製住自己的欲|望,他把佳寶幾根淩亂的頭發拂到後麵。

佳寶用力抹了下臉,手放下時,表情調整沒有到位,仍有幾分咬牙忍哭的樣子。

林道行深呼吸,將佳寶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住。

佳寶僵了僵。

林道行說:“我跟你哥哥、齊嘉俊還有朱楠,基本隻談普通公事,我暫時也想不出你哥哥跟萬坤他們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這樣,我們讓記憶倒退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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