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寶坐了下來。
林道行也跟著坐下,他一邊整理思路,一邊打字:
沈智清並非主謀,範麗娜把重要罪名都推給他,因為他是一個死人。範麗娜說的時候,羅勇勤狀態明顯放鬆。她之所以不把重罪推給羅勇勤或者萬坤,是因為這二人也在這裡,一旦她推給他們,他們可以反咬她一口。
佳寶心領神會,範麗娜這人太聰明了,在這麼緊要的關頭都能想辦法把自己撇乾淨。
林道行繼續打字:已知的兩個重要時間點清楚嗎?
他不想打長篇大論,性格使然,多數情況下他認為重複已知內容就是在說廢話。
黎婉茵站在他們二人身後,看著電腦上的問題。林道行的提問不清不楚,她還沒明白他問的是什麼意思,就聽馮佳寶回答:“喝酒的時間和五分鐘!”
林道行看向她,笑了一下。
黎婉茵抿緊嘴角。
林道行又打了幾句話,文字極其簡潔,但佳寶一看就能懂,她壓低聲音跟他討論,林道行時不時地點頭,或者再打幾個字。
老寒站在林道行旁邊,單手撐著桌子,偶爾補充一點他能想到的內容。
佳寶忽然抬起頭找了找嚴嚴,發現他正和施開開坐在一起,她小聲問老寒:“嚴嚴當時有沒有看到什麼?”
老寒沉默了一下。
嚴嚴的事情,林道行早就聽老寒說過,他撇了下頭,讓老寒告訴佳寶。
“嚴嚴當時創傷特彆嚴重,話都說不清楚,聽他的意思,就是事故發生的時候,他跑得快,一個人先跑了出來,他爸媽沒跟上……”
老寒想起就難受,他一個成年人在事故五年後依舊是這樣悲痛的心情,更不用提對嚴嚴這樣的小孩來講,是多重的打擊。
他繼續道:“我隻知道他當時已經穿好了救生衣,人也上了甲板,但是郵輪發生了二次爆炸,他直接掉進了海裡,後來他也是被彆人給救上來的。其他沒了,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佳寶不難想象這段記憶對嚴嚴來說有多麼的沉重和恐怖。
林道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提醒她時間。
佳寶點點頭,林道行打字:“萬坤城府很深。”
佳寶看著電腦上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問林道行:“還有呢?”
林道行隻是沉默地回視她。
佳寶突然想到她曾聽老師用來形容新聞的一句話,“字越少,事兒越大”。
佳寶擰眉。
林道行給了她三秒休息時間,三秒後他問:準備好了麼?
佳寶靜了一下,然後點頭。
嗯!
兩人起身離坐,走向采訪位。
依舊是原先靠近吧台的那塊場地,此刻受訪者的席位上,坐著三個人。
從左至右,依次是範麗娜、萬坤、羅勇勤。
範麗娜蓬頭垢麵,羅勇勤局促不安。
萬坤,四十歲,曾任H省電視台新聞編輯部播音組組長,是林道行的上司。
此刻的他,神色如常。
林道行對他頗為“懷念”。
佳寶坐下了,林道行搬了張椅子,避開攝像機鏡頭,坐在離佳寶最近的地方,手邊是紙筆和電腦。
佳寶深呼吸,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
他像一名檢察官,但檢察官審問犯人講求證據,他沒有實質證據,全靠引誘和推理,捕捉對方的邏輯錯誤和漏洞。
這樣的智慧需要經受千錘百煉,她沒有,但他就坐在她身邊。
佳寶偏頭看了眼,林道行目光溫柔地回視她,對她點了點頭。
佳寶雙手呈拳臥於大腿,看向對麵的人,準備就緒——
“我認罪。”
對麵的萬坤,歎息閉眼,說了這三個字。
他先發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