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夏服侍她起來穿戴洗漱好時,沈青洵已命人端來了備好的早膳。
宋初渺看著菜粥,細微地皺了下眉頭,被正對她坐著的沈青洵捕捉到了。
“沒有胃口?”
宋初渺剛醒來不久,燒了一夜,意識還有些犯迷糊。
不動不出聲坐著時,這些日子調養出的那點靈動好似又藏匿起來。
她呆呆地看了眼粥,再抬頭看表哥,緩慢點了點頭。
而後一思索,又搖搖頭,拿起勺子低頭喝粥。
沒胃口,但是餓。
沈青洵看她沒食欲,正要哄她喝上一些。
卻見她根本不用哄,就已自己舀著一口一口喝下去。
不能再懂事了。
宋初渺吃東西的樣子很乖,腮幫一鼓一鼓,跟小兔似的。
最後喝掉了半碗,就再喝不下了。
沈青洵便端過她剩下的半碗,幾口喝儘,一番舉動做來極為習慣自然。
擱下碗時,他察覺到什麼,往窗外瞥了一眼,又淡然收回。
宋初渺看著空空的碗,眼中緩緩露出驚訝。
原來表哥也餓了啊。
早知道他也沒用早膳,她就多分給他一些了。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沈如辛卻是震驚的。
得知宋初渺住在她以前的院子後,沈如辛便過來了。
二弟說宋初渺有些膽小易受驚嚇,又不確定一遭變故後表妹是否還認得她,考慮了一下,還是打算先遠遠瞧一眼。
這兒沈如辛從小住到出嫁,最是熟悉,她繞去了院牆一處,透過窗正能看清二人,連眼神表情都收在眼底。
也就看見了三弟細心照顧宋初渺喝粥,又將她剩下的飲儘的情形。
這個目色溫和又耐心的沈青洵,陌生的不像她熟悉的那個弟弟。
她最擔心的其實是三弟。
雖人是他找回的,但她熟知沈青洵那性子,必是要嚇到人的。
都說他與人冷淡疏離,像是諸事都不在意。但她太清楚他,其實骨子裡是帶著股狠勁的。
可怎麼這會看起來,全然不像那麼回事?
等宋初渺用完早膳,等了小半個時辰的薛大夫提著醫箱進來。
燒確實退了,脈象也有轉好的跡象。他向沈青洵示意,見他點頭,就從醫箱裡拿出了一卷銀針來。
還帶了幾分殘留睡意的宋初渺,看著麵前擺開了一排銀晃晃的細針,瞬間打了個顫,清醒了。
她身子一下繃緊,本來倚靠著桌角,這下連脊背都挺直了。她眨著一雙水靈的明眸看看薛大夫,又去看表哥,頓感無措慌張。
沈青洵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光看到銀針就如此了。
他語氣不由放得輕柔,安撫道:“沒事的,不怕。”
擺弄銀針的薛大夫忍不住掀眼皮看了眼。
用這種口氣講話的侯府三少爺實在過於稀奇了。
他差點以為耳朵出了問題。
他低咳一聲,也是心疼小姑娘,寬慰解釋道:“宋姑娘,你體內埋著寒症。發熱能引出一些,我趁此施針,能替你將寒症再拔除幾分。不過就幾針而已,很快的。”
宋初渺邊聽邊點頭,她聽明白了,真的要紮針。
是拔寒氣的,對身子好的。
是好事。嗯,她不怕的。
宋初渺攥了下手心,可惜身體更誠實,不聽話的眼眶已然紅了一圈。
薛大夫要她先伸出胳膊,小姑娘也沒遲疑,聽話地將手臂遞去擱好。
然而唇抿得緊緊,看似無波無瀾的麵色,細瞧卻壓抑著緊張和害怕。
這模樣更顯得楚楚可憐。
沈青洵盯著她泛紅的眼,心中生起一股壓抑煩躁。
他轉身去取來她昨日的那本書。
“你不是有幾處疑惑要問我?”他將書推到宋初渺麵前,想要轉移她思緒。
表哥的聲音撞在耳中,轉了幾轉才聽進去,宋初渺懵著看他一眼,才想起來。
是有的。她伸出另隻手去翻動,書頁翻動聲中,薛大夫第一針也穩穩落下。
宋初渺指尖一顫,捏皺了紙張。
薛大夫醫術好,手法熟練,也已儘力放輕。
然而宋初渺本就敏感,心裡又生了懼意,隻覺得那針紮在穴上,疼得她眼淚都要下來了。
薛大夫餘光瞥見,忙轉頭去取第二針去了。
小姑娘清麗可人,瑩亮的淚沫懸在眼睫上,多看一眼,連他都要懷疑自己不是救死扶傷,而是作惡多端。
這誰能受得了!
宋初渺哆嗦了下,又忍了疼繼續翻頁,可一雙眼卻越發濕漉漉的。
但她知道這是為了能好起來,便忍著,一片水汽氳在眼眶裡,泛著瀲灩水光,將落不落。
害怕又忍耐,委屈又堅強。
如此紮了三針,針針都往沈青洵心口裡刺。他實在是看不下去。
“好了!”他將書一抽,臉色陰陰沉沉,“不紮了。”
再紮下去,要的就是他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