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伸出手指抹一下上麵的灰,心裡慨歎,隻從這倆壁台上,衛氏與穆詠的關係,便一目了然。
官府的人從後園冒出來走去前麵,把去偏院牲口棚子喂騾的看門老叟嚇了一跳,“貴人們何時進來的?”又疑惑地自言自語,“這麼些人進來我竟都沒看見?”
周祈問:“老丈,你家老夫人可在家中?”
老叟側耳大聲道:“啊?老夫人?在,在呢。”
謝庸周祈等便徑直走去趙母所居的正宅。身後,老叟弓著腰慢慢走向偏院。
趙母用帕子擦擦眼,對謝庸、周祈行禮,“多謝貴人們為我兒伸冤報仇,抓住了那奸·夫·淫·婦。”
老嫗消息倒是靈通,知道已經把穆詠帶走了。看著老嫗那張乾巴陰沉的臉,還有閃著精光的雙眼,再對比對比那邊宅中的穆母……周祈道:“老夫人莫要客氣,這本是我等該做的。隻是雖抓住了穆詠和衛氏,這裡麵還是有些麻煩。”
趙母著急:“這如何還有麻煩?”
謝庸板著臉:“官府辦案,都要板上釘釘。這殺人案,要有屍體屍格,有凶器,有證人證詞,要知道起因和經過。穆詠與衛氏通奸或是事實,但他們拒不認罪,又無趙大之屍體,無證人,無凶器,如何能定他們的罪?”
趙母欠起身子,急道:“這般明顯還不是他們嗎?那密道裡有——那密道黑洞洞的,我那夢裡大郎喊冤,身後就是黑洞洞的,是他們乾的再差不了!”
周祈與謝庸互視一眼,周祈緩聲安慰道:“老夫人稍安勿躁。若果真是那穆詠與衛氏所為,定然饒不了他們。”
趙母又坐回去。
“我等就是想讓老夫人再想想,令郎腿上確實有痣嗎?那平康坊的無頭男屍到底是不是令郎?”
趙母垂下眼皮,“我上了年紀,記混也是有的。我有個外甥,與大郎一般年紀,興許是他腿上有個痣?”
趙母又用帕子抹眼睛,“興許那就是我苦命的大郎。”說著便捂著臉哭起來。
謝庸的目光在趙母袖子裡露出的半串佛珠上停了一瞬,然後便站了起來,徑直往正廳旁的西屋走。
趙母不哭了,略顯不安:“貴人——”
周祈與這位謝少卿共事不長,卻頗能明白他的所思所想,看一眼趙母,問:“老夫人住哪個屋?”
西屋裡放的都是些雜物,扔了可惜,留著也是白留著,臟亂之外,因不住人,還格外冷。謝庸掃一眼便知道自己錯了,退了出來,卻見前麵周祈已經鑽進了東屋。
謝庸眼角帶著些笑意,憊懶是憊懶了些,卻也……
趙母神色大變,然而誰也不再看她。
周祈不是那等不會辦事的,不曾先動,等著謝庸進來,側頭問他:“估摸在哪兒?”
屋裡一架箱式床,床帷低垂,一個單扇屏風,半掩著個柳木高櫃和一個帶腳胡式長矮櫃,矮櫃旁放著火盆。另一邊靠牆還有口大箱子。
謝庸指指矮櫃,“那裡吧?”
英雄所見果真略同!周祈走去掀起箱子——一個身材矮小瘦乾的漢子與她看了個眼對眼,那雙眼與趙老嫗一模一樣。
周祈笑道:“趙大郎,請吧!”
陳小六和羅啟饒是也算見多識廣,還是有些目瞪口呆。趙母則軟倒在地。
羅啟去招呼守通道的京兆衙差帶走趙氏母子。
周祈看看那老嫗,頗善心地道:“就借他們府上的騾車送去京兆府吧。”陰謀從坐車去上香開始,陰謀的結束,也讓他們坐車去府衙吧。
謝庸、周祈和陳小六在後麵跟著,一起去盛安郡公府前騎馬。
“老大,你跟謝少卿是怎麼想到趙大藏在老嫗屋中櫃子裡的?”陳小六這回是真對自家老大還有謝少卿佩服得五體投地。
找到了趙大,周祈高興,就又有些嘴瓢:“你就是看書看得太少。那《櫃中鴛夢》裡不是明明白白寫著呢嗎?”
陳小六看一眼那邊的謝少卿,想捂臉,老大啊,你真是全憑自己本事找不著郎君的……
謝庸則有些無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