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爭流把自己從極度震驚的狀態裡緩緩拔出。
她不太確定地看了一眼解鳳惜,思考著他剛才的那句告誡——話說,不知道這算不算古代版本的生理健康課?
就算放在風起開放的現代,生理健康這門課好像一般也很少由男老師來講。當然,如果把授課老師換成男媽媽的話……
葉爭流猛咳一聲,一把掐斷了自己逐步滑坡的危險想法,收斂表情,正襟危坐。
解鳳惜微微撐起身體,有些懷疑地審視著眼前的小徒弟。
他確信葉爭流方才臉上閃過的表情不太對頭,看起來就和……她當時動了心思,想把自己變鹿的時候一模一樣。
兩個人警覺地互相對視了一會兒,車廂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地微妙乃至險惡。他們兩個彼此打量,既像是一出二人轉,又宛如半段沙家浜。
最後,還是解鳳惜率先放鬆下來。
他把手裡的煙槍擱在黃花梨的雲頭牙子案上,眼神微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漫倦之色,一雙鳳目隨即緩緩攏上。
“去練你的騎術吧,記得腰身需得跟著馬鞍走,腿上不要繃著勁兒……還有,把你白露師姐叫進來,我有事交代她。”
葉爭流依言照做。
她跳下馬車,順手回身掩好車簾。卷簾滑過葉爭流的手心輕薄垂落,在桃花紗幔的縫隙之間,隻見解鳳惜翹長的鴉睫上下翕合幾次,悠然養神,懶懶地掩住了一個哈欠。
這一幕實在過於賞心悅目,葉爭流不由謔笑一聲,心中暗道一聲美人啊美人。
要讓葉爭流來說,比起貴妃,她這個半路出家的便宜師父,才當真是“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呢。
可惜這地方也沒什麼成套的膠凝硫化設備。不然葉爭流設法搞點天然橡樹汁,下次等解鳳惜過壽的時候,她就不犯愁該送什麼禮了——乳膠枕頭應該是個好選擇。
……
和葉爭流一樣,白露也不善騎馬,出行一直都是乘驢。因此這次隨隊前往鶴鳴山,她始終都乖乖地在馬車裡呆著。
甫一聽到葉爭流的傳訊,白露不問緣由,臉上當即流出幾分了然之色。她從自己車廂的壁鉤上取下五六個事先配好的香袋,往外走了幾步後,站定想了想,又從香袋裡分出一個拋給葉爭流。
“這是什麼?”
“是我自己配的安眠香,換了許多方子,隻有這個配比師父覺得最舒服。喏,師妹也拿一個去玩吧。”
溫和地笑了一下,白露便提起袍角,抓著剩餘的幾個香袋,腳步匆匆地朝著解鳳惜的馬車去了。
白露是個仁厚性子,隻要一蒙師長召喚,就總是走得這樣急。
葉爭流把那香囊湊在鼻端嗅了嗅,隻覺氣息香悠,味道分外寧靜怡人。聞了這味道後,葉爭流頓覺心神一鬆,緊跟著也打了個哈欠。
好舒服的一味安神香,白露小姐姐配藥能力如此高強,未來一定能成為藥師之光。
順手把這香囊纏在手腕上,葉爭流剛剛邁開步子,踏出去的左腳就生生收了回來。她下意識轉頭朝著白露的背影看了一眼,隻見少女的辮子隨著她的跑動一顛一顛,宛如一隻溫柔的垂耳大兔子。
一隻溫和的、無害的、天底下脾氣最好的兔子。
葉爭流瞧瞧手上的香袋,又疑惑地望望白露的背影,心中暗暗存下一個疑問——
這種效果立竿見影的安神香囊,居然一次要用到四五個,解鳳惜的睡眠質量有那麼差嗎?
以這味安神香的出眾效果,葉爭流甚至懷疑,要是把四五個香囊一起往動物園一丟,沒準兒都有可能睡倒大象。
香囊在手裡捏得沙沙作響,葉爭流到底下定決心,決定管上一回閒事。
她重新折回解鳳惜的馬車,故作冒失地把車簾猛地一把掀開:“師父我剛剛好像把錢袋落在……”
見到眼前的這一幕,葉爭流猛地消音。
隻見那四五個香囊袋子在案幾上齊齊擺開一排。解鳳惜正將其中一隻香囊拆開,仔細地撥弄著裡麵的材料,把某一片花瓣形狀的東西往嘴裡送。
此刻,他那副挑剔又搖擺的神色,簡直和減肥少女吃薯片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葉爭流:“……”
葉爭流:“對不起,又打擾了。”
解鳳惜眉梢一挑,正欲開口,便見葉爭流自覺地退出了馬車。
“我知道了,這裡也是禁地,起碼對我來說是禁地。這回我準是不小心誤闖了師父您的食堂,實在是對不住了。”
解鳳惜:“……”
怎麼著,你都學會搶答了?
聽著簾子落下以後,一連串噠噠遠去的腳步聲,解鳳惜喃喃對白露道:
“她這一身聰明敏銳、毅力悟性,還有這風流的品格,料想都是習自於我。那剩下的混不吝、和滾刀肉似的脾氣,就必然全是應鸞星教的,對吧?”
白露:“……”
白露沉默不語。
解鳳惜跌扇而歎:“可憐,可憐,怎麼在他那兒就學不到好呢?”
白露:“……”
白露抬起眼來,為難地朝自己敬愛的師父看了看,欲言又止。
她覺得,如果一個人實在不想說謊,閉口不言大概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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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趕路的過程中,葉爭流又陸續接下了兩個婚禮活動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