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糾正弘昭的錯誤叫法:“他們的名字是叫索額圖、納蘭明珠和張廷玉,你叫的大灰狼這些稱呼隻是他們的外號。”這些外號還是弘昭給他們取的:“你要是想叫他們大人,應該在他們真名字的後麵加上大人兩個字,而不是在外號後麵。”
弘昭微微仰頭說道:“可剛剛皇瑪法你也叫了他們大灰狼大人、狐狸大人還有狗狗大人!”
康熙:“......”
康熙一口氣被噎住,他想解釋,又不能說是他被弘昭帶偏了才會跟著他一起亂叫,這像什麼話,他堂堂一個帝王還會被打偏!可如果不解釋,難不成要讓弘昭以為他是一個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瑪法嗎,這更不像話了。
於是康熙拿過一旁的點心,喂給弘昭,弘昭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到吃點心這上麵去了。
逃避雖然是可恥的,但它有時候還是有點用處。
康熙伸手擦了擦粘在弘昭鼻尖上的點心碎屑:“你看看你,吃點心的時候,不光是嘴在吃,你的鼻子也在跟著你的嘴一起吃。”
弘昭一點都不慌,笑眯眯的說道:“皇瑪法說什麼,我聽不懂啦。”
“我的鼻子乾乾淨淨的,才不會沾上彆的東西。”弘昭嬌嬌的哼了一聲。
反正他的鼻子已經被康熙擦乾淨了,沒有了證據,他想怎麼說就可以怎麼說。
“誰讓我這麼聰明嘛。”弘昭自言自語道,一邊說他還在一邊點頭,用行動來肯定他說的是真話。
康熙:可愛!
康熙忍不住捏了捏弘昭的臉頰,軟軟的,嫩嫩的,捏了一下不夠,想一直捏下去。
弘昭一開始被捏,他還不以為意,隻是隨著康熙的不放手,弘昭吃點心都被康熙捏臉的動作乾涉了。他委屈的看了一眼康熙,拿著裝點心的碟子爬下榻,跑到距離康熙遠遠的桌子坐了下來繼續吃,在康熙身邊吃得不順利,他就找到安靜的地方吃。
康熙挑眉,好笑的說:“弘昭剛才是不是瞪了朕,他是在嫌棄朕嗎?”
梁九功在康熙的手邊放下一杯茶,聽到康熙的話,他笑著回道:“四阿哥不會嫌棄皇上的,奴才不止一次的聽到四阿哥說喜歡您,誰都趕不上皇上。”
康熙嘴角上揚,一看就知道他對梁九功的話很滿意。
“那你說,弘昭對朕的喜歡,是不是比他喜歡老四和四福晉的喜歡還要深,他們也趕不上朕?”
梁九功:“......”這讓他該怎麼說?
得不到答複,康熙嘴裡輕飄飄的“恩”了一聲,眼神淡淡的看過來,梁九功趕緊回道:“是,四爺和四福晉也沒有您在四阿哥心裡的地位重要。”
康熙神情滿意的點頭:“朕知道。”
梁九功不由得在心底腹誹,他這算不算是被康熙不怒自威的眼神給屈打成招了?
康熙:“準備信紙,朕要給老四寫信。”
梁九功詫異的看向康熙,眼神裡透露著“皇上你這也太急了吧,你就這麼想跟四爺炫耀嗎”的訊息。
康熙:“......你這老奴才,是在瞎想什麼東西。”他要給四爺寫信,是寫信去勉勵四爺,讓老四放心大膽的去做事。
近些年山東那邊的官員行事胡鬨了一些,康熙派那些官員到山東當官,他是想要他們為百姓們著想,他們隻要一心解決每年要麵臨程度或大或小的黃河決堤就好了,誰知道他們竟然有膽子跟著京城這邊的人亂摻和。
康熙對於底下官員給皇子們送孝敬這一舉動,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送孝敬是一回事,拉著皇子阿哥們的名頭去貪汙賑災銀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到自己之前收到關於直郡王的門人楊廷耀貪汙的密折,康熙搖了搖頭,輕歎道:“老大啊。”
直郡王是康熙膝下眾皇子唯一能夠正大光明插手軍中事務的人,康熙會這樣屬意,不光是為了想讓直郡王這個不管是身份還是年紀都很適合占據“武”這一名義的人和太子保持平衡,他也是想讓直郡王將宗室和那些老牌旗主的勢力收回到皇室的手裡。
康熙想要達到的目的都達到了,隻是他沒想到直郡王和太子兩人在朝中的勢力會裹挾得這麼大,哪怕不是他們的本願,也有不少人前仆後繼的依附拱衛他們。
要是這次楊廷耀貪汙的事情被禦史知道彈劾,到時候在朝廷裡又是一場風波。
臣子們犯錯了,康熙不在乎,他是大清的帝王,不缺人來給他效忠,但是他不想讓自己的大阿哥名聲有染,被奴才牽連背上一個罔顧災民性命的壞名聲!
所以康熙就讓老四去了山東,這裡麵有想讓老四乾實事,處理一些官員來達到敲山震虎,殺雞儆猴的效果,亦有想給直郡王處理麻煩的私心。
太子大概也有猜到康熙的想法,所以他才會順其自然的向康熙推薦四爺。
康熙嗤笑一聲:“老大就算了,老八老九他們一個個的也不老實,私底下搞的動靜瞞不過朕的眼睛。”聞言,梁九功在一旁噤若寒蟬。
“朕猜他們又該在府裡偷偷罵老四了。”
弘昭耳朵豎起,聽到熟悉的字眼:“阿瑪?”
“皇瑪法,阿瑪怎麼了?”
康熙剛要回答沒什麼,弘昭就問道:“你是在說誰在背後偷偷罵阿瑪?”
康熙:“......”弘昭都躲他躲到桌子那邊去了,這距離也不算近,怎麼彆的話他沒有聽到,偏偏他就耳朵尖的聽到後麵這一句跟老四有關的話?康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弘昭語氣悶悶的說:“阿瑪好辛苦,他都這麼苦了,還有人在說阿瑪的壞話,欺負阿瑪,皇瑪法,你要幫阿瑪欺負回去!”
“你覺得有人在欺負老四?”康熙表情古怪,誰會去欺負老四?
弘昭點頭:“是啊,都有人在說他壞話了,這難道還不是在欺負阿瑪嗎!”他不高興的說:“皇瑪法,你到底要不要幫阿瑪,你要是不幫,阿瑪他會委屈得哭鼻子的。”
康熙嘴角抽搐,明明知道弘昭的話一點都不合情理,偏偏他的腦海隨著弘昭的形容,飄出一副“四爺委屈得哭出來”的畫麵,哪怕這不是真的,康熙也覺得他的眼睛快要瞎了,這一幕真是好驚悚嚇人。
弘昭把點心放到桌上,他跑到康熙麵前來表情嚴肅的說道:“皇瑪法,你還沒有回答我。”
康熙:“朕會幫老四欺負回去,就罰說老四壞話的人幾天不能出府怎麼樣?”
就讓八爺九爺他們留在府裡練字,畢竟十四爺這個挨罰的已經占了念書看書這一名頭。
弘昭:“好吧。”
弘昭得到滿意的回答,身體趴到康熙的膝蓋上,模樣可愛,康熙就當做他沒有看見弘昭拿起他衣袍擦手的小動作。
梁九功將康熙要的毛筆和信紙準備好,康熙展開紙開始寫信,隨意的問道:“弘昭,你要不要跟朕一起給老四寫信?”
弘昭眼睛一亮,熱切的說道:“要要要,我要給阿瑪寫信!”
“行吧,梁九功,你把弘昭要的紙筆送上來。”
弘昭移到炕桌另一側寫信,康熙筆下的信紙字數少,言辭簡單,對老四的誇獎隻有“做的不錯”這四個字,他對麵的弘昭,在紙上寫的字就要多很多。
康熙這邊隻有寥寥幾行字,勉強能夠湊個半頁,弘昭這裡卻已經是在寫第二頁紙了。
康熙將筆擱下,他拿起弘昭寫好的第一頁紙,這上麵的字是連寫帶畫,弘昭能寫的字他是寫了出來,不能寫的他就畫圈圈叉叉這些符號來代替。
康熙盯著紙上隔一會兒就會出現“想阿瑪”“好想阿瑪”的字眼,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弘昭,寫信是要寫一些正經事情,它不是拿來讓你給老四說閒話的,而且你不覺得你應該含蓄一點嗎,你看朕寫的就很含蓄,你該照著朕這樣的格式來給老四寫信才對。”
弘昭:“含蓄?可是我平時講話都不會含蓄呀,為什麼寫信就要含蓄?”
說話的時候,弘昭又在紙上寫下:好想阿瑪!
康熙一噎:“......”
是哦,弘昭說得有道理。
咳咳不對!現在不是掰扯有沒有道理這回事。
康熙找出一個理由:“老四看信的時候不會是他一個人,你就不怕彆人看到你給他寫的信,覺得弘昭阿哥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還對大人黏黏糊糊的嗎?”
不過是給老四寫信,隨便寫寫就好了,乾什麼要寫得這麼肉麻?要知道,弘昭都還沒有給他寫過這麼肉麻的信!
弘昭皺起小眉頭:“你說的也對。”
他可不想讓彆人覺得他是個黏阿瑪的小孩子!和阿瑪分開這麼久了,他要讓阿瑪知道他變成熟了!
弘昭神情苦惱:“不這樣寫的話,那我該怎麼寫?”他眼神求救的看向康熙,認真的說道:“皇瑪法,你教教我。”
康熙笑了,縱容道:“好,朕教你寫,你過來,朕慢慢教你,不著急。”
弘昭挪到康熙的懷裡,忽然問道:“我寫好的這兩張該怎麼辦?”
康熙瞬間接道:“丟了。”
“啊?丟了?”弘昭撓了撓臉,他不想把它們丟了,那可是他親自寫的,是他的成果,他舍不得丟。
弘昭小心翼翼的問道:“皇瑪法,我不想丟,可不可以不丟它們,把它們和你現在教我寫的信一起寄給阿瑪好不好?”
當然不可以。
不過康熙不會這麼直接的拒絕弘昭,他語氣和緩的說:“可以啊,隻要弘昭不怕被人看到,你想送給老四就送吧,朕不會阻止你。弘昭你現在才三歲,還是一個小孩子,你隻不過是對老四說一些粘人的話而已,朕想見到信的人是會理解你的,可能等老四回京了,外麵會流傳一些有關弘昭你黏人的話。”他摸了摸弘昭的小腦袋。
弘昭聽得身體一哆嗦,他往康熙的懷裡湊了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不寄它們了,不寄了。”
弘昭收回看向那兩張紙留戀的眼神。
康熙體貼的說:“弘昭能想明白就好,要不要朕再勸勸你,說不定不會有外人看到你給老四寫的信,朕剛剛說的隻是一種可能性。”
此話一出,弘昭臉上還殘留的那一點猶豫立刻消失了:“不要!我要給阿瑪寄皇瑪法你教我寫的信。”
康熙:“真的?不會後悔?”
弘昭沉重的點頭:“恩!不後悔!”
康熙忍俊不禁,梁九功目睹了康熙忽悠弘昭的整個過程,他低垂著頭,表麵上看著沒有什麼,隻是他的心裡卻忍不住在腹誹康熙哄人的本事,真是厲害,瞧瞧,他都把弘昭小阿哥給哄成什麼樣了。
之後,康熙和弘昭寫好的信件被快馬加鞭的送去了山東。
康熙在榻上沒有找到弘昭寫的那兩張紙,以為是他讓梁九功拿下去丟了,他就沒有管。
......
直郡王府。
直郡王在練武場射箭騎馬舒展身體,休息的時候,有太監到他身邊說納蘭明珠來了,直郡王說:“把人請到書房。”
和納蘭明珠交談一番後,直郡王就叫人來把納蘭明珠送出府,他起身走到後院大福晉的院子,大福晉正抱著四格格看賬本,直郡王走過去把四格格抱到懷裡。
“四格格,叫阿瑪,我是你阿瑪。”
直郡王搖晃著四格格。
四格格雙眼茫然的盯著直郡王,不明白她為什麼從額娘軟軟的懷抱裡突然就跑到一個硬硬的懷抱裡,她張開嘴,在直郡王期待的眼神中嚎啕大哭。
“哇嗚嗚嗚!”
直郡王摸不著頭腦:“四格格,你怎麼哭了?來,阿瑪哄你。”他托起四格格的屁股,給她舉高高,四格格的哭聲停了一瞬,在見到這升高的陌生角度後,她哭得更厲害了。
“哇嗚嗚嗚嗚嗚嗚!!!”
直郡王手忙腳亂,旁邊的大福晉黑著臉把四格格接了過去:“爺,四格格還小,你把她舉得這麼高,會嚇到她,她現在也不會叫人。”四格格都還沒有滿一歲。
直郡王乾巴巴的說:“爺就是想聽女兒叫爺阿瑪。”
“爺要是真的這麼想聽的話,不如我叫人去把大格格她們給你叫過來?”大福晉微笑。
直郡王:“算了,大格格她們不是在忙著跟嬤嬤學看賬本管家嗎,我還是不打攪她們了。”
大福晉拍著四格格的後背,輕柔的安慰:“四格格,彆哭了,額娘在的,你阿瑪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彆哭哦。”
直郡王不好意思的彆過眼,他坐下來,拿起大福晉剛剛看的賬本,認出裡麵有大格格的筆跡,他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大格格留下筆跡的都是賬本有缺漏的地方。
“福晉你把格格們教得都很好,之前我到宮裡見額娘的時候,額娘也說大格格她們進退有度。”
大福晉:“大格格的年紀也大了,不知道爺想過大格格未來是要留在京城還是......”還是撫蒙。
直郡王身體一頓,他知道大福晉的未儘之語是什麼,不外乎是想問大格格會不會去撫蒙。康熙的公主幾乎全部都是去撫蒙,撫蒙是為了鞏固滿蒙聯姻這一項國策,直郡王生的又是幾個嫡女。
直郡王說道:“我會找皇阿瑪請旨,讓他恩準我們留下大格格。”他要是去求康熙,康熙不會不同意。
大福晉的聲音很輕,輕得快要弱不可聞:“大格格要是留在京城,那二格格和三格格她們呢?”
“還有將來四格格要是長大了,她又該怎麼辦?”
難道都要直郡王去求康熙嗎?康熙會同意把直郡王的格格們都留在京城嗎?
直郡王沉默。
不管是大格格還是二格格三格格,還有大福晉懷裡抱著的這個嗷嗷待哺的四格格,她們都是直郡王和大福晉的嫡女,從小嬌養長大,哪裡能舍得把她們送去撫蒙。
直郡王隻能有把握留下一個。
大福晉傷心的說:“都怪我沒有給爺生下嫡子,要是她們有一個嫡親兄弟,就算是嫁到蒙古,她們有兄弟做依靠,我也不會太過不舍。”
直郡王握拳,鄭重的說道:“爺不會讓她們去撫蒙。”太子的格格沒有去撫蒙,他的格格也不會去撫蒙!
總不能逮著他一個人的羊毛薅,宗室和其他兄弟府裡也有格格,他這裡少去一個,他們府裡就會多去一個,大不了直郡王在彆的方麵彌補他們。
大福晉依賴的看著直郡王:“我相信爺。”
大福晉轉而問道:“爺,明珠大人來了,你怎麼不把他留下來用膳?”納蘭明珠是歸屬直郡王這邊的重臣,納蘭明珠謹慎,這些年來要不是有他幫忙打點,直郡王的勢力也不會發展到能夠和太子相抗衡的地步。
直郡王說道:“留他做什麼,不留!你知道他對爺說什麼嗎,他讓爺去拉攏弘昭那個小屁孩。真是笑話,讓爺去拉攏一個小孩子,如果說話的人不是明珠,我都想指著說這話的人鼻子,罵他是不是老糊塗了。”
大福晉:“弘昭?”她對弘昭有印象,直郡王給他送過兩次禮物:“他不是被皇阿瑪留在了暢春園嗎,明珠大人會提到他,難道他是在暢春園裡見到了弘昭?”
直郡王:“見到了,他不光見到了,他還要讓爺拉攏弘昭。他說弘昭在皇阿瑪的麵前很受寵。”
大福晉無奈的笑了:“明珠大人可能是有點......”糊塗了。
她也不能理解納蘭明珠是怎麼想的,讓直郡王去拉攏四爺,都比建議直郡王去拉攏弘昭要好。
直郡王讚同道:“可不是嘛,不過還好,他在彆的地方行事還是很清明,沒有誤爺的事。”
要是讓納蘭明珠聽到直郡王和大福晉的談話,他一定會開口喊冤,他哪裡是要讓直郡王去拉攏弘昭,他明明說的是讓弘昱拉攏弘昭!
至於被納蘭明珠提到的楊廷耀,直郡王就沒有對大福晉提起,雖然他是不高興四爺摘了楊廷耀的花翎頂戴,畢竟不管怎麼說,楊廷耀都是他的人,不過設身處地一想,四爺要是不處置楊廷耀,康熙交代給他辦的差事他也辦不好。
沒了一個楊廷耀就沒了吧,直郡王不跟四爺生氣,反正四爺辦事是認事不認人的調調。
直郡王不是在琢磨著想把自己府裡的格格留在京城嗎?他記得四爺府裡的大格格跟他二格格的年紀差不多,四爺的大格格要是去撫蒙了,楊廷耀一事,就當做是直郡王對他的彌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