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見她根本不是生氣跳崖,而是找劍,更加自責,因為自己失手打落寶劍,才會讓她大費周折。
“都是大師哥不好。”說著他不由得晃了晃。
嶽靈珊立刻扶他坐下:“你怎麼了,大師哥,是不是失血過多?我看到你身上到處都是擦傷,蹭傷的傷口。”
嶽靈珊這才發現他的左手無力的垂下去:“手怎麼了,給我看看!糟了!這條胳膊骨折了,你最好彆亂動,我這就去找一塊木板,把你的手固定住。”
令狐衝說:“沒事,都是小傷,沒有流多少血。”隻是這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精神太過緊繃而已。現在人找到了,他隻要稍微休息休息就好。
嶽靈珊說:“彆的傷倒是不太嚴重,除了手肘之外都是擦傷碰瘀,隻是臉上的這條口子有些深,如果不用去疤的靈藥,恐怕臉上就要留一道疤了。”
令狐衝說:“那小師妹你介不介意,大師哥以後要破相了。”
嶽靈珊說:“當然不介意,彆說這傷是為了找我才留下的,就算不是,我又怎麼會介意大師哥臉上多一道疤呢。”
令狐衝笑道:“這不就行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一道疤算什麼,最重要的是你沒事。”
嶽靈珊讓他不要亂動,她去找固定的木板,再摘點成熟的野果給他充饑,在溪水邊將他打理好之後,嶽靈珊領著令狐衝從風清揚指給她的方向,帶著他走出山穀,繞了一圈繞到華山上去。
眾人看到小師妹安然無恙,和大師哥平安歸來,簡直要喜極而泣了。特彆是陸大有,他可是親眼看見小師妹跳下去的,這些天他又是自責又是焦急,自責自己沒走快點,沒能拉住小師妹,他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令狐衝在山下稍微修整了之後,就立刻再次返回思過涯,他現在還是帶罪之身,怎麼能心安理得的在山下養傷。
隻是這次之後,勞德諾說什麼也不讓小師妹再上山送飯了。他拿出了二師哥的威嚴,嚴格規定在師傅師娘回來之前,小師妹要乖乖的,如果再惹出什麼禍事,那他絕對不幫她擔著。
嶽靈珊為了照顧是師兄弟姐妹們的心情,也隻好照做。不過她惦記山下的曲非煙。既然白天二師哥把她看得很緊,怕她再出門闖禍,自然不肯讓她下山。所以她就趁著夜晚的時候下山幾次,去找曲非煙,幫她解決武功上的疑問。
曲非煙見到嶽靈珊果然沒有食言,時常來看他,歡喜無限。對於師傅傳授她的武功更加的用功了。
小無相功的主要特點是不著形相,無跡可尋,隻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倚仗其威力,可以模仿彆人的絕學,甚至勝於原版,是道家武學之精華的一門神功。
曲非煙年紀還小,之前的武功底子偏弱,所以要修煉幾年才能有所小成。不過就算這樣,現在以她的功力,也有了自保之力。再對上嵩山派的人,不至於人為刀俎,毫無還手之力了。她日練好了小無相功,威力決不在任何少林絕技之下。
嶽靈珊不僅傳授給曲非煙,她自己也在修煉這門功法,隻不過她修煉的速度要比曲非煙快的多,因為她似乎已經練過了無數遍一樣暢通無阻。日後,等到她的小無相功大成的時候,就可以轉化為北冥真氣,練就北冥神功。北冥神功是逍遙派最高武學,練成後,全身每處穴道皆可吸人內力,化為北冥真氣。北冥真氣陰陽兼具,陽剛北冥真氣煎熬如火爐,陰柔北冥真氣冷於寒冰數倍。且具兼容性能,劇毒不侵。強凶霸道,隨手攻擊便有莫大威力。真氣護體防禦大增,受到攻擊時反震敵人。
山上,令狐衝回到思過崖邊,想起洞中另有洞天的事情,又去單手拾了石頭再砸,砸不到幾下,石壁上破了一個洞孔,腦袋已可從洞中伸入。他將石壁上的洞孔再砸得大些,點了火把,鑽將進去,隻見裡麵是一條窄窄的孔道,低頭看時,突然間全身出了一陣冷汗,隻見便在自己腳旁邊,伏著一具骷髏。
這情景實在太過出於意料之外,他定了定神,尋思:“難道這是前人的墳墓?但這具骸骨怎麼不仰天躺臥,卻如此俯伏?瞧這模樣,這窄窄的孔道也不是墓道。”他俯身看那骷髏,見身上的衣著也已腐朽成為塵土,根本看不出生前是何人。旁邊放著兩柄大斧,在火把照耀下兀仍然在燦然生光。
令狐衝提起一柄斧頭,入手沉重,舉斧往身旁石壁砍去,登時落下一大塊石頭。
斧頭如此鋒利,大非尋常。他又見石壁上斧頭砍過處十分光滑,猶如刀切豆腐一般,旁邊也都是利斧砍過的一片片切痕,微一凝思,不由得呆了,舉起火把一路向下走去,滿洞都是斧削的痕跡。令狐衝心下驚駭,原來這條孔道竟是這人用利斧砍出來的。
這人被人囚禁在山腹之中,於是用利斧砍山,意圖破山而出,可是功虧一簣,離出洞隻不過數寸,已然力儘而死。
令狐衝再往裡麵走,又發現或坐或臥不同姿勢的另外九具骸骨。他思來想去也不能明白這十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他舉起火把往山洞四壁察看,隻見右首山壁離地數丈處,突出著一塊大石,似是個平台,大石之下石壁上刻著十六個大字:“五嶽劍派,無恥下流,比武不勝,暗算害人。”
石壁上還刻著很多似乎是劍招的武功秘籍。五嶽劍派的精妙劍招,悉數在此。恐怕五嶽各派自己本身都未必流傳的有這麼詳細精妙的招式。
不過在這些精妙的招式後麵,還刻畫著破解的招式,上麵還寫著“範鬆趙鶴破恒山劍法於此。”、“張乘雲張乘風儘破華山劍法。”這一類的字。
令狐衝本來並不相信,覺得這是有人在大言不慚。
不過他走到刻著華山派劍招和破解招式石壁麵前,入門十幾年,華山派的很多劍招他早就已經練熟了,細看之下不由得大驚。這上麵華山派的精妙劍招恐怕是真的,這上麵的記載可能比華山派自己現存的記載都要全,相信有一些就連師傅師娘都未必知曉。
這些人所刻的破解的招式,也當真能夠克製他們華山劍法。
也就是說,這石壁上麵多半都是真的。五嶽劍派的絕妙劍招竟然被人給破解了!隻是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有這些劍招,還有這些骸骨為什麼會留在華山的山腹之中。
當晚,他站在華山派那麵牆的麵前,觀摩上麵華山派最精妙的劍招。悄立良久,隻見劍招愈出愈奇,越來越精,最後數十招直是變幻難測,奧秘無方,但不論劍招如何厲害,對方的棍棒必有更加厲害的克製之法。華山派劍法圖形儘處,刻著使劍者拋棄長劍,俯首屈膝,跪在使棍者的麵前。
令狐衝胸中憤怒早已儘消,隻餘一片沮喪之情,雖覺使棍者此圖形未免驕傲刻薄,但華山派劍法被其儘破,再也無法與之爭雄,卻也是千真萬確,絕無可疑。
這一晚間,他在後洞來來回回的不知繞了幾千百個圈子。他一生之中,從未受過這般巨大的打擊。心中隻想:“華山派名列五嶽劍派,是武林中享譽已久的名門大派,豈知本派武功竟如此不堪一擊。石壁上的劍招,至少有百餘招是連師父、師娘也不知道的,但即使練成了本門的最高劍法,連師父也是遠遠不及,卻又有何用?隻要對方知道了破解之法,本門的最強高手還是要棄劍投降。
徘徊來去,焦慮苦惱,他本來在崖上除了想念小師妹之外,就是專心練武,可是看了山洞上麵的文字還有圖畫劍招之後,他便再也無心練功了,他就算練得再好再純熟又怎麼樣,還不是可以被敵人一招迫去!
令狐衝心煩意亂的很,而且上山送飯的不再是小師妹,他連找小師妹說說話都不可以。
就在他陷入自暴自棄的苦惱當中的時候,嶽不群夫婦從嵩山回來了。這一次,左冷禪齊邀五嶽劍派的掌門,並不像嶽不群以為的那樣是解釋劉正風一事。就算在天門道長假裝不經意的提出來的時候,左冷禪也是一句帶過。
宴席之上,他們嵩山派的丁勉到是提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建議,他提議把五嶽劍派合並成一個五嶽派,這樣才可以有能力一起對付魔教,和少林武當這兩個在武林中屹立數百年的大派鼎足而立。當時,就遭到了泰山派天門道長和恒山定閒師太的反對。
他們認為各派之起始流傳向來各有有淵源,信仰又不同,怎麼能合並為一個門派,而且到時候由誰來做這個五嶽派的掌門,必然爭議不斷,認為現在的五嶽劍派之中,根本沒有人有能力勝任。
嶽不群倒是沒有明確表示反對,隻是在那二位明確反對之後,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
左冷禪這次也並非要立刻合並,而隻是試探,看到各人的表現之後,他就知道要怎麼應對了。
嶽不群深藏不露,其實他也覺得五嶽並派之後會威力大增,不過這個新掌門之位,以現在他的功力尚且不及嵩山派的左冷禪,到時候這掌門之位一定還會落入左冷禪的手中。那華山派的百年基業豈不是斷送在他嶽不群的手裡!
他們夫妻回來之後,嶽靈珊掉下山崖失蹤兩天兩夜這麼大的事兒,不可能瞞得住。嶽夫人知道嶽靈珊是為了去撿回掉落的碧水劍之後,不僅沒有責怪她,反而好好安慰了她一番。嶽不群是要做大事的人,也懶得總去理小女孩闖出來的禍事。不過他們夫妻在得知令狐衝為了去尋找嶽靈珊,一點一點從懸崖峭壁爬了下去,還受傷一事,決定上山崖去看看他。
雖說知道嶽靈珊被二師哥看了起來,不準她上山崖,令狐衝仍然會習慣性的向山下眺望,盼望著小師妹忽然出現在山道上。這日傍晚,令狐衝又在崖上凝目眺望,卻見兩個人形迅速異常的走上崖來,前麵一人衣裙飄飄,是個女子。他見這二人輕身功夫好高,在危崖峭壁
之間行走如履平地,凝目看時,竟是師父和師娘。
令狐衝大喜之下,縱聲高呼:“師父、師娘!”
片刻之間,嶽不群和嶽夫人雙雙縱上崖來,嶽夫人手中提著飯籃。依照華山派曆來相傳門規,弟子受罰在思過崖上麵壁思過,同門師兄弟除了送飯,不得上崖與之交談,即便是受罰者的徒弟,也不得上崖叩見師父。哪知嶽不群夫婦居然親自上崖,令狐衝不勝之喜,搶上拜倒,抱住了嶽不群的雙腿,叫道:“師父、師娘,可想煞我了。”
嶽不群眉頭微皺,他素知這個大弟子率性任情,不善律己,那正是修習華山派上乘氣功的大忌。這時眼見他真情流露,顯然在思過崖上住了半年,絲毫沒有長進,心下頗為不喜,哼了一聲。
令狐衝想起自己,為了去尋找小師妹私自下山一事,那是違背了師傅的命令,立即請罪道:“是弟子不好,破了戒,私自下山去,請師傅責罰。”
山上發生的事情嶽不群夫婦都已經聽說了,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就算是令狐衝打落了嶽靈珊的劍,他又不是故意的,弟子切磋長有之事。而且他知道嶽靈珊落下山崖之後,不顧自身安慰也要去尋找她,把自己弄得一身傷,就單憑這一點嶽夫人都足感他的恩情。不過令狐衝是他們從小撫養長大的,視如己出,一家人之間再說這些話反倒顯得生分了。
嶽夫人伸手將令狐衝扶起,見他容色憔悴,大非往時神采飛揚的情狀,不禁心生憐惜,柔聲道:“衝兒,你的手怎麼樣了?你師父和我剛從嵩山派回來,你去找你小師妹的事情我們已經聽說,就算有違師命下山,這也不怪你。聽說你的左臂折斷了,現下可大好了罷?”
令狐衝胸口一熱,眼淚險些奪眶而出,說道:“已全好了。師父、師娘兩位老人家一路辛苦,你們今日剛回,卻便上來……上來看我。”說到這裡,心情激動,說話哽咽,轉過頭去擦了擦眼淚。
嶽夫人從飯籃中取出一盅參湯,道:“這是左盟主送的野山人參熬的參湯,可以固本培元,快喝了罷。”
令狐衝想起師父、師娘千裡迢迢的從外回來,攜來的人參第一個便給自己服食,心下感激,端起碗時右手微顫,竟將參湯潑了少許出來。嶽夫人伸手過去,要將參湯接過來喂他。令狐衝忙大口將參湯喝完了,道:“多謝師父、師娘。”
嶽不群拉過令狐衝的手腕,查看他的脈相,嶽不群查看之後,不由得冷冷對他說道:“病是好了,不過……”
嶽夫人焦急道:“師兄,衝兒沒什麼大礙吧?”
嶽不群冷冷地質問令狐衝:“衝兒,你這幾個月到底做過什麼?內功不但沒長進,反而退步了。”
令狐衝自知沒有好好用功,愧疚地說:“請師傅恕罪。”
嶽夫人說道:“師兄,衝兒的手臂折斷,需要將養數月,他沒有辦法練功,武功自然不會長進。難道你以為他傷的越重功夫會越好嗎?”
嶽不群說道:“我剛才探他的脈,不是看他的病好了沒有,而是試探他的內功修為。本門的氣功與彆派不同,隻要勤加練習,縱使是在睡夢之中,也能夠大有長進。衝兒修煉了十幾年,要不是受了傷,也不會病,我看他是被七情六欲牽製所致!”
嶽不群對令狐衝說:“如今你七情湧動,是煉華山派氣功的大忌!”
嶽夫人柔聲說道:“衝兒,你師傅罰你在思過崖獨修,是不想你被外事所騷擾,使你的武功和劍術有所進步。”
令狐衝說道:“師娘放心,從今天開始,徒兒自當好好用功。”
嶽夫人欣慰地點點頭:“嗯,你肯用功就好。”
嶽不群說:“當今武林,變故日多。我和你師娘近年來四處奔波,發現江湖上隱藏的禍心難以消除,他日必成大變。”他嚴厲的對令狐衝說:“你是我華山派的大弟子,我和你師娘對你寄望甚高。可是誰知道你把精神放在兒女私情上,不求上進,荒廢武功,實在太讓我們失望了。”
令狐衝見師父臉上憂色甚深,更是愧懼交集,跪下說道:“弟子該死,辜負了師傅師娘對我的期望。”
嶽不群說:“你能夠知錯那就最好了,半個月之後,我會再上來考教你的劍術。”說著轉身便行。
令狐衝叫道:“師父,有一件事……”他想要稟告後洞石壁上圖形之事,嶽不群揮一揮手,下崖去了。
“衝兒,你起來吧。”嶽夫人扶起他,低聲說道:“在這半個月之內,你一定要勤加練習。要知道這件事將來對你的一生都大有關聯,千萬不可輕忽。”說完不等令狐衝多說,就追著嶽不群的腳步下山崖去了。
路上,嶽不群不滿意地說:“衝兒他實在不爭氣,當日我罰他上思過崖,本來要他靜心思過,專心練武,想不到他終日胡思亂想,不務正事。”
嶽夫人說道:“但是你對他的期望很大。”
嶽不群說:“不錯,他是我們的大弟子,武功又在眾師兄弟之上,這華山派的衣缽早晚要傳到他手中,我本來想把紫霞神功傳給他。”
嶽夫人安慰道:“衝兒說會好好練功的,我相信他能做到。等半個月之後我們再來考教他,你再傳給他吧。”
嶽不群說道:“衝兒正是大好的年華,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隻知道兒女情長,致使氣功荒廢,像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