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叫來太醫詢問,太醫又給太子妃診了半天,望聞問切,做了各種檢查,也沒看出什麼具體的病灶,但是這牽扯到幻想腦子之類的事,的確是肉眼難辨,太子妃又言之鑿鑿,他們也不好全盤否定。最後隻能模棱兩可地說道:“按理說,太子妃遭受了重大的打擊,受了重大刺激,一時迷了心智產生幻覺也並不是全無不可之事,醫書上也的確有記載過這樣的事。”
皇上聽了之後,不置可否。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皇上身上,等他作出判斷之時。
太平說道:“皇兄,我曾經研習醫理,的確是有一種被害妄想症狀的病人。”
皇上說:“被害妄想症?朕怎麼從未聽說過,不過這個名字倒是挺貼切。”
太平說:“不錯,被害妄想,時刻幻想著厭惡之人要對她不利,心神總是處於緊繃的狀態,我看太子妃很符合。而且,按照今天的情況看,她在這類病人當中已經算是特彆嚴重的,甚至自己模擬出被害的場景。她病的這麼嚴重,恐怕沒有一年半載無法痊愈。為了三郎的安危著想,要不要把臻兒單獨看管起來,以免她再發病傷及三郎。”
太平公主竟然在得知自己被冤枉後沒有討伐太子妃,而是句句為他們著想。皇上對太平的態度很滿意,認為身為鎮國太平公主就該有這樣的氣度,皇上當然也不想幾人相互指責,吵得不可開交。
皇上沉吟片刻說:“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太子妃生了這種病的事兒還是先瞞著吧,畢竟影響不好,著太醫們傾力治療。安全起見,三郎就先搬去武德殿。以後半年,沒有得到太醫院太醫說已經治愈,太子妃還是儘量不要出來。”
這就是說禁足半年,而且到時候能否放出來還要看情況。
話倒是讓太子妃圓過去了,皇上信不信就另當彆論。不過,單看這個處罰結果,已經蓋棺定論,這一切與太子無關,隻是太子妃心神不寧,精神恍惚產生幻覺,才以為是被太平公主傷害,實際上是她自己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還險些冤枉了彆人。
皇上仁慈,沒有追究太子妃惡意陷害太平公主的罪責,隻是讓她關起門來養病,已經是格外恩典。
隻不過,這以後太子妃的名聲說出去就不好聽了,雖然大家說的委婉,可是這與失心瘋又有什麼分彆?若是被朝中的大臣知道了,堂堂大唐的太子妃竟然有這迷心之症,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病,日後是否真的可堪為一國之母?
當然,這是以後太子或者是皇上需要操心的事兒。今天要做的是把眼前的危機度過去,如果太子妃沒有當機立斷,自己站出來承擔一切的話,若是牽連到太子,事情才一發不可收拾。
太子憐惜地看向愛妻,仿佛對她的犧牲覺得萬分抱歉,更覺得太子妃識大體。
太子妃有太子這樣憐惜安撫的眼神,有一瞬間覺得都值了,至於以後,她還不敢去深想。
太子妃如此自黑,甚至說自己腦子和心神有問題,無疑是要把太子清清白白的摘出來,她這麼做才是明智的。如果她等著太子找理由掩飾,或者乾脆承認夫妻倆演了一場戲嫁禍給太平公主,那是王臻絕對不會做的事。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她是太子的附庸,隻有太子保持住臉麵名聲,登上皇位,她才能實現理想,太子若是不能登位,她就什麼都不是。
若是等著皇上發落太子,那她這個太子妃自然也討不了好。
可是如果把太子摘乾淨了,那就算她暫時受點委屈也值得。隻要太子在,日後太子妃就還有翻身的可能。他們是患難夫妻,共同經曆了這麼多,太子妃對太子如此好,太子日後想起來都會記得她的恩情,登記之後隻會對她更好。何況太子早就承諾過,這一生隻會有臻王真一個皇後。
太平公主最不喜歡看到這對自以為是的夫妻表演恩愛,總覺得他們假的很,當然,作假的最高境界是先欺騙自己,太平仿佛不經意地說道:“那這座安仁殿就留給太子妃單獨住好了,她要養病,需要清靜。像孫良娣這類的太子的姬妾們,就跟在太子身邊照顧,太子如今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開枝散葉。”
皇上說:“正該如此。”
所以皇上不僅給太子遷了個宮,而是把安仁殿所有人都牽走了,除了太子妃和貼身侍候太子妃的人,任誰都想得到,日後安仁殿會很冷清。
發生這樣的尷尬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正好公主和皇上轉移了話題,賢妃和淑妃就順著說太子應該開枝散葉了,暢想不久就有小皇孫來緩和氣氛。
唯有太子妃苦果自己咽,她自己清楚她這一次的犧牲有多大!搞砸了這件事沒有把姑姑趕走也就罷了,反倒讓太子在皇上那留下了壞印象,最重要的是,那個孫良娣要出頭了!之前太子妃用儘各種手段一力阻止太子與孫良娣見麵,阻斷他們發殿感情,現在她要被禁足半年,什麼破壞都不能做,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太子和彆的女人培養感情生孩子!
宮中美女無數,沒有了她的壓製,除了孫良娣,太子是不是還會有彆的女人?也許等她能夠解禁出來,太子身邊早就沒有了她的位置!那她犧牲了這麼多,又是為誰做嫁衣裳?!太子妃想到日後種種,已經倒吸了一口涼氣,現在才真的有悔不當初之感!她要算計太平公主之前,怎麼沒好好想想能否承擔得起失敗的後果?
就在太子和太子妃心思各異,以為這件事就此揭過的時候,太平突然鄭重地跪到皇上麵前:“皇兄,皇妹有話要說。”
皇上一驚,不明白她為何行此大禮,“你有什麼話要對朕說?”
太平竟然說:“宮中種種事端,雖然並非我所願,可是歸根結底,是因太平而起,太平自請退居封地蒲州,永不回京城,請皇兄允許。”
太子和太子妃突然間僵硬了,這不就是他們的目的嗎?太平公主為什麼突然自己下了這個決定?
皇上驚訝道:“什麼?你要去蒲州?可是你從來沒去過那兒啊!”雖說是封地選的是富饒之地,可是都離京很遠。太平公主金尊玉貴,自然從來沒有去過封地。
太平說:“本來今天的事情,太平也很驚訝,卻沒料到太子妃因為我已經病的這麼重,導致沉屙難返,都說夫妻一體,妻急夫所急,恐怕太平也成了太子的心病。太平這才發現,三郎和臻兒往日對太平誤會頗多,才會弄成今天這樣,太平難辭其咎啊。”
她若是不這樣說,不及時自我檢討,恐怕以後皇上想起來,會把這件事怪在她頭上。畢竟人大都是同情弱者的,不論今天誰對誰錯,太子妃率先示弱,主動承認病了,一想起來她就是個病殃殃而且被禁足的形象,難免皇上心中天平不會歪向她。
皇上說:“無論是太平還是三郎,都是朕最珍惜的家人。人生不走回頭路,親情不留隔夜仇,朕希望通過這次教訓,你們從此誤會解開,共同匡扶朕治理大唐,不再有分歧,你怎麼會想到要走呢?”
太平說道:“這麼多年來,父母手足相繼離世。皇兄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僅視你為兄,更敬你如父。但是我知道,我的存在已經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就算家人並非有意這樣想,卻架不住門下小人以及依附勢力的挑撥離間,隻要我繼續呆在皇宮,他們就會繼續尋事生非,這個家就會永無寧日,太平不想拖皇兄的後腿,這才選擇離開。”
太子很想冷笑,太平公主所謂的小人根本不是指他手下的那些人吧,恐怕這指的就是他這個太子。他與太平公主對立已久,自然立刻就聽出來她的話外音。
皇上聽了這些卻十分難過,說:“太平你彆這麼說。”
太平說:“太平不想家無寧日,更不想同室操戈,我可以做的唯有離群所居,退居封地,奏請皇兄恩準太平離宮!”
皇上毫不猶豫地說:“不可以!”
太平說:“我離開那些人就不會再製造事端,皇兄也不會左右為難。”
皇上說:“朕絕對不會允許你貿然離開!”
“皇兄!”
皇上激動地說:“不必再說了!你說過視我亦兄亦父,我又怎麼能舍得讓我唯一的親妹妹漂泊遠方!”
太平仍然不為所動:“你還是讓太平走吧,家和才能萬事興,皇宮更需要祥和之氣。”
皇上知道太平一向說得出做得到,緊緊的拉住她,生怕一個不注意她真的跑出宮到蒲州再也不回來。皇上認真的對太子說:“三郎,日後你要規行矩步,萬事不可以違背姑姑的意思,你們再也不能惹太平生氣,聽到了沒有?”
李隆基今日與太平公主的交鋒中已經一敗塗地,這個時候皇上有任何要求,他自然都要答應下來,就算皇上讓他日後萬事忍讓太平公主,他也無法反駁,隻能不情不願的認了:“兒臣遵命。”
皇上說:“太平你聽到了,三郎保證再也不會與你作對。在朕有生之年,絕對不許你再提退居封地之事,這是聖旨!你要遵從。”
皇上都已經擺出皇上的身份下聖旨了,太平也隻能妥協。太平公主不去看太子鐵青的臉色,也嚴肅認真地說:“謹遵聖命!”
皇上已經說出那樣的話了,在他有生之年絕對不會讓太平公主退居封地,那太子之前打的盤算便土崩瓦解,一切安排都是白忙活。不僅沒有趕走太平公主,反倒讓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牢。
皇上的態度之所以特彆堅決,如此信重太平公主。與太平到來之後的經營有關,投靠她的人並非名槍執仗地在朝堂上擁護太平公主,而是把大多數勢力轉向暗處。所以在如今的朝堂上,公主的勢力不明顯卻紮根更深,難以動搖。
而且皇上登基以來,對她深為倚重。特彆是在皇上對太子尤為失望的現在,皇上更不想太平公主離京,讓已經產生信任危機的太子一家獨大。
太平最後的這一招以退為進,可以說是發揮出了預想中的效果。
安仁殿門外麵,離王和任三恕站在一起,兩人特地避開了旁人,低聲說著話,離王說:“太子的行事越來越匪夷所思,你是他的心腹大將,為什麼不勸著些,還助紂為虐,幫他做出戕害無辜的事兒!”
任三恕一貫的沒什麼表情:“離王殿下在說什麼,末將聽不懂。”
離王低吼:“你少給我裝糊塗!彆以為我不知道,太子妃要演這出戲若是沒有你龍武軍幫忙她根本做不到這麼多事!是非不分,善惡不明,這還是我曾經認識的龍武君嗎!你還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正值又講義氣的任三恕嗎?!”你給李隆基賣命賣的腦子都傻了?
離王見他死不吭聲,甚至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說,更加失望。覺得也許不是他們變了,而是他曾經的認知太片麵,他根本就沒有認清曾經與他共事的是些什麼人。太子也許有仁君的一麵,更多的是為了得天下權柄不擇手段,任三恕對太子的確忠心耿耿,更多的卻是不辨是非的愚忠。
任三恕見到離王滿臉失望地離開,他也不太好受。離王是他曾經認可的兄弟,兩人可以兩肋插刀,可是現在卻偏偏站在了不同陣營,任三恕當然是有廉恥心,也是十分正直的,不過,太子說的對,為了成大業,有的時候就要不擇手段。
太平公主的存在隻會使政局紊亂,乾擾太子統一朝政大業,所以除掉她是勢在必行,無論用什麼方法。太子總是說,大唐已經經曆了幾場女禍,女人當政就是禍亂伊始,不能再有下一次了,所以有些事情任三恕做得無怨無悔。比如這次幫太子妃製造證據,還有把她綁縛起來,都是他帶著龍武軍出的手。
隻可惜眾人忙活了這麼久,不但沒有達到趕走太平公主的目的,恐怕經過這次,皇上對太子也會有不滿。這番設計,可以說是完全搞砸了。
事情的後續就是太子帶著孫良娣搬離了安仁殿,太子妃卻閉宮不出,美其名曰說是要閉宮養病。這幕後的真相並沒有公開。
不過,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太子剛剛搬走,宮中就已經出了好幾個版本,事情的起因經過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太子妃從此要失寵了。
處理了外麵的事情之後,太平關起門來處理自家事。
在她身前跪著的正是曾經的公主家令秦淮。
太平說:“金絲手帕是你拿給太子妃的。”太平用的並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局。
秦淮早在聽說太子妃禁足安仁殿之後就已經手足無措,知道事情要糟。此刻太平公主興師問罪到她頭上,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正待分辨幾句,就聽到太平公主說:“本宮養你這麼多年,對你信任有加,也從未虧待過你,就算是養一條狗也養熟了,沒想到卻養出一隻白眼兒狼。”
秦淮畢竟伺候多年,知道既然公主已經定了她的罪,辯解無用,一個勁兒的磕頭認錯,爭取寬大處理,想讓太平公主想起往日主仆的恩情,放開一馬:“秦淮知錯了,秦淮知錯了!請公主開恩,饒我一命。”
太平聲音毫無起伏地說:“本宮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交由你去做,如何處理叛徒,你自然是加輕車熟路,你自己去領死吧。”
秦淮自然知道公主的規矩,背叛主人那隻有死路一條,如果她痛快一點兒還能死的乾脆,禍不及家人,否則的話,若真惹得公主遷怒,等待她的就是生不如死,萬劫不複,她所有在乎的都會化為烏有,消失於世上。
這個時候她才深切地後悔,不該受到蠱惑背叛公主。她沒想到跟在公主身邊多年,她的背叛公主連問都沒問原因,好像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事實上,對公主來講,她的確也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走了她一個,會有無數個忠心的奴才前赴後繼,要頂上她的位置。
而她曾經的那個位置,除了在公主麵前,的確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現在才想起來,自從公主把她放在宮外之後就已經對她疏遠了,枉她還在公主府作威作福,耍家令的威風,卻原來早就被公主放棄,恐怕在她的忠心動搖的瞬間就已經被公主察覺。
就算是十分艱難,秦淮自然還是選擇自己去領死這條路,雖然她心中一萬個不想死,卻知道兩相比較,這絕對是明智的選擇,至少可以死個痛快!
卻沒想到太平對等候在一旁的侍衛說:“淩遲之刑,叫上千秋殿以及公主府所有人去觀刑。”公主府是建有私牢和刑室的。
秦淮已經腿一軟暈了過去,太平卻想著不能浪費機會,雖然她自認千秋殿上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卻不影響她適當的立立威,給眾人緊一緊,那樣下麵的人才不會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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