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萬物哀(2 / 2)

神曲 喬家小橋 10483 字 3個月前

修道者的世界裡,的確是強者為尊。

但“強者”這兩個字,並不單指武力值,需要綜合考慮各方麵素質。

一夫當關的將軍是強者無疑,以筆書春秋的文臣,難道就是弱者了?

“你會這樣說,證明你也懂得‘強弱’的道理。修道者在步入一定境界之後,能打敗他的,隻有自己。”寒露慢條斯理地道,“而你爹,因為早年間的遭遇,內心極為脆弱,有一個思想根深蒂固——天地無情,萬物皆哀。”

曲悅無法將這兩個詞與父親掛鉤:“可您不是說,爹贏在厚臉皮?”

“是因他的厚臉皮,才令我有機會看到了他的內心,從而有一點……”寒露思忖半響,想到一個詞,“心疼。”

回憶起自己在合道幻夢裡的經曆,曲悅理解她這份心疼。

曲悅突然想起來。

父親的合道幻夢裡,隻表達出了不能手刃仇人的遺憾。卻對那些愚昧的、砸死他的百姓,以及親手砍下他頭蓋骨之人,她的爺爺,不表任何態度,不露任何情緒。

這恐怕才是父親藏的最深最深的一個心結。

曲悅從《月下仙》那首曲子,能夠聽出一個少年人對美好未來的殷切祈盼,對這人世的由衷喜愛。《月下仙》的每一個音符,都透著綿綿希望和浪漫主義。

才子往往多情。

而正是因為愛的濃烈,才會傷的徹底。

直到此時曲悅方才發現,父親的曲譜裡,當真沒有多少歡快的曲子,多半是《海月江潮》那種悲戚之類。

對一個樂修而言,嘴巴可以說謊,笑容可以說謊,樂曲是無法說謊的。

想到這裡,曲悅連呼吸都覺得艱難。

所以父親在合道天劫上,表現出的消極,除了怕改命之後反噬給子女,也受天地悲、萬物哀的心境影響,與母親並沒有什麼關係,是她誤會母親了。

寒露陷入了回憶,許久才舉目望向聖潔的神殿:“你爹的師父,隋前輩,臨終前曾與我有過一番懇談,他說你爹在修煉這條道路上,是走不長的……”

隋待他千般寵愛,私下裡更是時常對溫子午等一乾弟子們洗腦,交代他們對他好一些,讓他可以感受到“情誼”這種東西的存在。

但並沒有什麼用處,他根本不給彆人機會,也不給自己機會,除了遭遇不比他強多少、冷心冷情的江檀,他誰都坑,巴不得人人厭惡他,遠離他。

“所以我才說,你爹是個弱者,因為溺過水,從此便再也不敢去河邊,連濕了鞋都怕。”寒露毫不留情的道,“厚著臉皮對我糾纏不休,其實從來都沒想過我會點頭,我真點頭時,他像見了鬼似的嚇跑了。”

曲悅:……

寒露繼續道:“你爹與我成親,無論是我是他,都是拿出了十二萬分的勇氣來的。女兒,你無需懷疑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也想做一個好妻子,陪伴在他身邊,可是不行。”

早些年她父母尚在,匹配的對象,又是下一任天武族長,她若假死歸隱,若被大祭司發現,會連累她的父母。

刑攸此人心胸狹隘,且還歹毒。那時瞧不起她,派人殺過她。可即使如此,她若先背叛了他,令他蒙羞,不知他會怎樣報複,所以她必須競選神殿守護,堂堂正正的與刑攸退婚,與他斷了瓜葛。

“我隻能與你爹保持這種狀態,多生幾個孩子陪伴著他。直到你外祖父母過世,你爹那些師兄們紛紛成功合道,我與你爹也擁有了足夠的能力,我又一次盤算起死遁歸隱之事。”

寒露沉默了下,“畢竟,你爹隻需思念我一人,而我思念的,是一家人。你爹尚且有你們陪伴,我才是真正的孤苦伶仃。”

曲悅心底一陣酸軟,母女倆之間那層看不見的隔閡,隨著這句話,似乎在逐漸消散。

“娘。”她情不自禁輕輕喊了一聲,含著安慰,也夾著點委屈,“那您為何又放棄了?”

“因為我想起隋前輩的遺言,以你爹的鬼修身份與悲觀心態,絕對不可能渡過合道天劫。隋前輩囑咐我,待他渡三劫時莫要插手,等所有劫難遭完,便不會再有劫難,爾後,製造劫難,迫使他突破極限……”

就是九荒說的狗急跳牆,曲悅心中了然,卻不想,竟是隋聖君給出的主意。

“我想了很久,這個劫難該怎樣製造,才會有足夠效果。”寒露望向天武族的方向,清冷的眸子,更是泛起一層幽幽的光,“我將主意,打在了刑攸身上,說不定,可以一舉數得。”

說到了正題,母親的聲音漸冷,曲悅也拾掇情緒。看到母親手中的珠子裡浮現出宗權的身影,也不知怎麼了,宗權那一張臉比鍋底還要黑三分。

“雪裡鴻!”

宗權是提著刀來的。

他的本命神弓尚未修補好,不然,他站在自家門口,便要一箭射過來了。

先前他剛出了水晶宮的門,準備去往神殿,又被家族裡的人攔住。

回家一趟,得知近來發生之事,險些咬碎牙齒。

雪裡鴻還在原處坐著,纖細的手指翻著書頁,不抬頭。

宗權提刀指向她,骨節攥的發白:“你是不是變態?嫌我天武族不夠亂,竟傳出如此荒唐的謠言!”

雪裡鴻嘖嘖道:“我有你變態,你族裡給你定的新娘,如今才九歲,你也下的去嘴。”

“關你什麼事?”宗權認定她是蓄意報複,“你胡鬨也要有個限度,可知此舉或許會導致一場大震動?”

雪裡鴻不說話,放下書,隻手扇了扇小鼎蓋上嫋嫋的煙。

宗權質問許久,她始終不吭聲,他又不可能真砍她,這就觸犯了天人律,且沒有證據是她散布的謠言,無法拿下治罪。

怒斥她一頓之後,宗權收刀便走。

他還要去找邢諺,召開族會,將那些蠢蠢欲動的天武貴族收拾一頓。

竟攛掇著刑攸去找大祭司提親,迫使守護下嫁,借此來推翻神殿,一統四族,簡直反了天了!

雪裡鴻抬頭:“那些人認定了的事兒,你解釋不清的。”

宗權:“我行得正坐得端,怕誰?”

雪裡鴻笑起來:“可你若行不正,坐不端呢?”

宗權停下腳步,肅容轉身,語氣沉沉:“你此言何意?”

雪裡鴻眨了下眼睛:“謠言成真,你的腰板就硬不起來了啊。

宗權依然沒聽明白。

雪裡鴻拍了拍手,“砰砰”幾聲,水晶宮的大門似蚌殼驟然闔上,院子被圍成密閉空間。

“你又要乾什麼?”宗權麵色如常,僅僅皺了一下眉,他想出去,這些機關根本攔不住。

雪裡鴻指指麵前的三足小鼎:“這是我們天工族特製的催|情鼎,宗權,你已中毒,稍後便會獸性大發……你說你睡了天工族的少主,你還怎樣去你族人麵前硬你的腰板子?”

宗權覺得她瘋了:“雪裡鴻,無論中什麼毒,我會去碰一個男人?”

“莫要小看此毒。”雪裡鴻搖搖手指,“待你毒發,你連是人是豬都分不清,莫說男女了。”

宗權被惡心的不輕,儘管不信她會這麼做,還是調動內息,沒有任何感覺。

雪裡鴻抿唇,拂袖將三足小鼎往前一掃:“我下的毒,想感知沒那麼容易,來,你摸一下,便知我有沒有說謊。”

宗權半信半疑著,伸手觸碰了鼎邊,掌心果然感受到一股熱流,似電擊一般,直擊心靈!

他再探,渾身竟跟著燥熱到顫抖起來:“你這個瘋子,竟然真對我下此淫|毒?!”

一時間,雪裡鴻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嫌棄:“就你這種蠢貨,我會對你獻身?我獻給豬也不會獻給你。”

她這嫌棄不似作假,宗權愣住,低頭看著催|情鼎:“但這……”

雪裡鴻瞥他:“手是不是很燙。”

宗權:“是。”

雪裡鴻用鑷子夾開鼎蓋,努了下嘴:“這裡頭盛著雷火霹靂碳,你瞧,燒的通紅通紅,誰摸都燙。”

宗權險些被氣暈過去,再也控製不住,提刀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