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有風刮過, 蓮花清香越發濃鬱。

顧沅使勁掐了掐手心,儘量讓自己情緒穩定,輕聲道, “多謝父皇告知兒臣此事。若無其他事,兒臣先行……”

不等她說完, 順濟帝打斷她, “來, 陪朕到那邊亭子坐坐。”

顧沅眉心猛地一跳,頭發也一陣發麻,聲線緊緊地繃著, “父皇,時辰不早了。”

這天眼瞧著都要黑了, 他要她一個兒媳婦陪著坐,算怎麼回事?

順濟帝毫不在乎道,“這有什麼, 你嫁過來這麼久, 朕也沒好好與你說上幾句話。這回正好遇見了, 也是有緣。”

顧沅越聽,小臉越是泛白,隻覺得惡心無比, 有緣?呸。

秋霜穀雨等一眾人也聽得心驚肉跳, 心裡擔心不已,又不敢上前——那可是皇帝啊!

見顧沅還杵著, 順濟帝抬手,就要去拍她的肩膀。

顧沅一怔,又忙往後退了一步。

不料腳下一個沒站穩,身子一晃, 隻聽得“噗通”一聲——

“顧氏!”

“太子妃!”

“主子!!!”

那道淡粉色身影宛若一瓣蓮花,倒在粼粼波光之下。

而在那粉色之下,又有一縷鮮紅色,緩緩地暈開。

夕陽如血,最後一片霞光鋪滿碧妝池,半邊瑟瑟半邊紅。

………

在外忙碌奔波了一日,一回到東宮,裴元徹先在紫霄殿梳洗一番,換了身乾淨整潔的衣袍,之後才帶著在宮外買的燒雞和小禮物,直奔瑤光殿而去。

燒雞自不用說,是顧沅喜歡吃的。

他還買了一支墜珍珠流蘇金玉步搖,顧沅喜歡珍珠,所以他看到這支步搖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會喜歡。

裴元徹坐在轎輦上,從袖中拿出那塊繡蘭花的帕子摩挲著,心想著,也不知道她今日都做了些什麼,可有好好吃飯,可有念著他?

待會兒把這支步搖送給她,她一定會很高興,他得親手替她戴上才是。

這般想著,轎輦忽然抖了一下。

裴元徹濃眉擰起,剛想嗬斥,就見李貴一隻手指著前頭,磕磕巴巴道,“殿、殿下…前頭……”

裴元徹抬眼朝前看去。

隻見前方,好幾個禦醫急匆匆的走進瑤光殿,秋霜和穀雨兩人亦步亦趨的跟著,紅著眼,流著淚,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裴元徹的心口忽得一陣刺痛,一種極其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停下!”

他呼吸粗重,沉聲喊道。

轎輦忙放下,裴元徹攥緊手中的絲帕,三步並作兩步,大步往瑤光殿走去。

“拜見殿下!”

瑤光殿宮人們見他來了,一道又一道的跪下。

直至內殿,看著滿臉鬱色的蘭嬤嬤、剛放下藥箱的禦醫、涕泗橫流的秋霜和穀雨,還有——

躺在床上,雙眸緊閉,臉色蒼白的顧沅。

黑色瞳孔驟縮,裴元徹緊握著的拳頭骨節泛白,

“這是怎麼回事?”

他語氣平靜,平靜得令人背脊生寒,心驚膽戰。

穀雨當即跪在地上,委屈哭道,“殿下您可算回來了,主子她掉池子裡了……”

在穀雨斷斷續續的哭訴,以及秋霜的補充下,裴元徹弄清了來龍去脈。

顧沅不慎落入池中後,立刻有太監下去打撈,隻嗆了幾口水,並無大礙。可問題是——

她落水時,後腦勺不慎磕到那專門為紫藍蓮花砌的玉石圍欄上。

“主子流了好多血,嗚嗚嗚,等人撈上來,就昏迷不醒了。”

穀雨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掉下池子裡的是自己,讓她替自家主子受這一份罪。

裴元徹盯著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人兒,漆黑的鳳眸幽暗,墨色情緒劇烈的翻湧著,周身迸發出濃烈的殺意來。

嗬,父皇?

好一個不知廉恥、不顧人倫的老東西。

他握緊拳,竭力克製著上前抱住顧沅的衝動,隻緩步挪到禦醫身旁,語氣冰冷道,“給她好好治,她若有個三長兩短,孤摘了你們腦袋。”

禦醫們渾身一抖,趕忙應道,“臣等定然竭儘全力。”

裴元徹直直的站在一旁,不錯眼的凝視著床上的顧沅,深邃的側顏線條愈發冷硬。

半盞茶功夫後,禦醫們起身,請裴元徹移步殿外。

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陣後,禦醫們推出個代表,出來稟告病情:

“殿下,太子妃沒有溺水之症,但後腦遭到撞擊,流血過多,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蘇醒。臣等商議後,先給太子妃開幾副補血治傷的湯藥,以觀後效。”

“多久才能醒來。”

“這……這……”

裴元徹掀起眼皮,冷冽的睨了禦醫一眼,“說。”

那禦醫心肝直打顫,冷汗涔涔道,“起碼,得三五日吧。”

“若三日後,太子妃沒醒來,你們得死一個。”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禦醫們跪成一團,連連求饒。

裴元徹覺得吵鬨,修長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眉心,眼底是掩不住的燥鬱,“李貴,把他們帶下去,熬藥。”

李貴應諾。

裴元徹重新踏入內殿,嗓音低沉,“都出去。”

宮人們忙退下。

內殿頓時安靜下來,掐絲琺琅花鳥香爐裡燃著百合宮香,遮蓋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藥味,以及,血腥味。

裴元徹走到床榻邊,緩緩坐下。

昨日夜裡她還窩在他的懷中,眉眼溫柔,笑意盈盈,轉眼間,她便這般虛弱又安靜的躺著……

粗糲指腹輕撫在她冰涼的臉頰上,他壓低眉眼,溫聲喚著,“沅沅。”

回答他的,是一片靜謐。

“孤今早離開的時候,答應給你買燒雞的,孤買回來了,還熱著的。”

“還有,孤給你買了一支步搖,是南海珍珠製成的,孤覺著你戴著一定很好看。”

“……”

他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她的手很冰,明明是盛夏七月,那冷意卻直直的侵入皮膚裡。

“那個老東西這般辱你,孤會替你討個公道的。”

他握著她的手送到唇邊,輕吻著,狹長的鳳眸好似冰冷的深淵般,泛著寒意。

按照前世的情況,順濟帝明年就會薨逝——

死法,對外說是突發急病。

所謂突發急病,不過是一塊遮羞布罷了,隻有寥寥幾人知道,順濟帝為了一夜禦三女,貪服壯-陽丹藥,死於馬上風。

反正都是要死的,他這個做兒子的,提早送他一程,讓他體體麵麵的死,也算儘了孝道。

這一日,裴元徹衣不解帶,守了顧沅整整一夜。

翌日清早,他報病,沒去早朝。

順濟帝特命人送來一堆貴重補品,讓他好好養病,保重身體。

裴元徹叩謝隆恩,暗地裡將那些補品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