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太子妃病重,一石激起千層浪,在長安城裡引發不少討論。

有人真的相信太子妃身體不適,太子心疼嬌妻,特允她在揚州城休養,還給她建了宮殿美林,數百奴仆精心伺候。但更多的人還是不信,而生出種種猜測——

“太子不就是在揚州遇刺的麼,我聽人說,那女刺客狡詐的很,扮成胡姬模樣在宴會上獻舞,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就朝著主位的太子衝了過去。就在這萬分凶險之際,太子妃不顧一切衝了上去,替太子擋了一刀。這一刀正中要害,太子妃重傷在身,太子悲憤萬分,這才設下天羅地網,要抓到那個女刺客!”

“我聽得怎麼跟你不一樣?我聽說太子被一個揚州瘦馬所迷,太子很是寵幸這瘦馬,還給她買了座豪宅在外養著。太子妃出言勸誡,反被太子訓斥,兩人生了齟齬。不曾想那瘦馬是個女刺客,傷了太子,奪門而逃,太子妃知道後更是氣憤,從此便閉門不肯再見太子了。”

“嗐,我也聽說了一個版本,是我八大姨的小叔子的三兒子說的,他剛從揚州回來,說是中秋夜裡有刺客行刺,還放了把大火,聽說太子妃就在那火裡,生死未卜呐!”

“啊?還起了火?太子妃可是咱們長安第一美人,要是真遭了火,毀了容貌,那多可惜啊。”

“唉,誰說不是呢。”

長安城內眾說紛紜,皇宮內,裴元徹向順濟帝複命,剛從紫宸宮出來,轉身就被崔皇後的人請去了鳳儀宮。

崔皇後一襲華美的絳紫色繡牡丹鳳袍,發髻高聳,妝容莊重又雍容。

她原想著一見到太子,就嘲諷斥責他一頓的,可真見到裴元徹時,她那些準備好的話都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最後隻化作一句,“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眼前的男人身形依舊高大頎長,一襲月白色麒麟紋錦袍,頭戴玉冠,腰係犀帶,端的是華貴矜雅。隻是整個人生生瘦了兩圈,英俊的臉龐下巴尖了,眼窩深陷,顯得眉骨與鼻梁越發深邃,臉色和唇色都是淡淡的,透著蒼白。

那雙漆黑的眼眸卻愈發銳利,眉眼間再不見兩月前的疏朗,而是纏繞著一陣揮之不去的冷戾,像窺伺獵物

的鷹隼,又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蛇,陰沉的令人膽寒。

莫說那些宮人見著害怕,就連崔皇後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裡也一陣發怵。

從前裴元徹也是一副不好招惹的冷僻樣子,隻是這會兒,他的氣勢越發淩厲,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便是順濟帝這身居皇位多年的老東西,都沒有裴元徹十分之一的至尊氣概。

裴元徹走至正廳中央,抬手朝崔皇後行禮,“兒子給母後請安,母後金安萬福。”

崔皇後定了定心神,抬手道,“回來就好,不必多禮,快坐下吧。”

她扭頭吩咐著,“快將太子愛吃的茯苓糕端上來,前陣子蜀郡進貢的青城雪芽也沏上一杯。”

宮人應聲退下了。

裴元徹略掀袍擺,端坐在紅木嵌螺扶手椅上,麵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太子這趟下江南實在辛苦了,瞧著瘦了一大圈,人似乎也憔悴了。”崔皇後關懷的寒暄一陣,又盯著他打量了一番,擔憂道,“你這下巴怎麼有一道傷口?”

裴元徹緩緩地抬起眼皮,淡聲道,“昨日剃須,一時分心,不慎劃破了一道,小傷口而已,母後不必憂心。”

崔皇後蹙眉,“伺候你剃須的奴才真是該殺。”

裴元徹道,“剃須這事一向是兒臣自己動手,沒讓奴才伺候。”

崔皇後一怔。

宮人適時捧上茶點,裴元徹端起茶杯,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微燙的杯壁,看向崔皇後道,“兒臣怎敢讓旁人持利刃靠近,母後,你說是吧。”

崔皇後眸光微動,早知道他多疑,沒想到多疑到如此地步,麵上訕訕道,“是,是這麼個理。”

裴元徹喝了兩口茶水,那甘甜順滑的滋味,又讓他想起顧沅。

顧沅喜歡品茶,不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隻要他一得了好茶,都會第一時間給她送去。

這蜀郡的青城雪芽和蛾眉毛峰茶,她也是很喜歡的。

距離她逃跑已經過去整整二十九日,她如今可有安定下來,身邊可有人伺候,可否安心坐下品一杯茶?

她從小生在長安,如今離了家鄉,離了父母親人和好友,夜深人靜時,她可曾會想他們?應當會想的吧,她那般戀家,與張韞素和盧嬌月又那般親密。

那她,會不會想

起他?

哪怕一瞬。

一瞬,他就滿足了。

握著杯盞的手指不禁收緊,裴元徹眸中墨色翻湧,一陣熟悉的痛意撅住了他的心。

腦內有個聲音在冷冷嘲諷他,她怎會想你?她但凡對你有半分情意,也不會這般處心積慮的逃離你,甚至不惜舍棄太子妃之位,舍棄侯府嫡女的身份,淪為被追捕的逃犯。

是,她若想回來,早就回來了。

隻要她說幾句軟話,答應再不離開他,他也不會真的懲罰她。

“太子,太子?”

幾聲呼喚將裴元徹拉回現實,他抬頭,對上崔皇後有些不悅的臉,“太子,本宮問你江南遇刺,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元徹嘴角繃緊,將手中杯盞放下,又將殿內的宮人都屏退。

崔皇後朝萬嬤嬤點了下頭,萬嬤嬤會意,順帶將殿門關上,恭敬的守在門口。

一時間,廳內無比安靜。

崔皇後麵色凝重道,“說吧。”

這事,裴元徹沒打算瞞著崔皇後。

縱然崔家野心勃勃,那也是他登上皇位後,雙方的立場發生了轉變。現如今,他與崔家的立場一致,被共同的利益牢牢捆綁著,彼此還能信賴。

他儘量平靜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但說到顧沅逃跑時,語調還是控製不住的沉鬱了幾分。

崔皇後則是瞠目結舌,滿臉不可置信。

過了半晌回過神來,語氣不虞的拍了下桌子,“她怎敢做出此等事來!”

平日瞧著多麼溫婉嬌柔的一個人,沒想到卻這麼膽大!

緩了片刻,崔皇後沉著臉,“她既然放火跑了,你不如就說她在那場火裡燒死了,何必還說她在揚州養病。”

裴元徹默不作聲。

崔皇後嘲諷道,“怎麼,你還以為人會回來?就算你把她找回來了,一個女子流落在外這麼久,她又生的那樣一張臉……”她沒繼續說,但話中的意思很明顯。

裴元徹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她忤逆背棄夫君,是為不忠;肆意妄為逃跑,也不考慮是否會牽連家人,是為不孝;這般不忠不孝,不守婦道的女人,哪裡還配當太子妃。”

崔皇後冷冷說著,心裡已然盤算著,若是顧氏身亡,那這太子妃之位又空了下來

,或許她家敏敏還有機會?

“母後。”

裴元徹突然喚了一聲,狹長的鳳眸直視著崔皇後,唇邊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她配不配,孤說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