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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夜裡, 明月高懸,鳳儀宮裡燈火通明。

黃花梨木長桌上擺著豐盛的晚膳,一半是顧沅慣愛吃的, 一半是裴元徹常用的。

想到白日裡穀雨諱莫如深的與自己說起陛下有隱疾之事,顧沅不動聲色的覷了對麵的男人一眼, 略作思忖, 她放下筷子, 揚聲對宮人們道,“你們先退下吧。”

殿內伺候的宮人們不約而同的看向皇帝,見皇帝低頭後,這紛紛垂眸, 應聲退下。

裴元徹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湯匙,幽深的黑眸看向顧沅,“沅沅有話要說?”

顧沅眸光複雜的盯著他,遲疑片刻, 到底還是?了出來,“近日宮中有傳言, 說你……你有隱疾, 這事你知道嗎?”

縱然是假的,?被心愛的女人當麵?這個?題, 裴元徹渾身不自在。他抬起手背, 輕咳了一下, 沉聲道, “知道, 這消息是朕傳出的。”

雖然早已猜到,?見他當麵應下,顧沅心頭依舊一陣觸動, 她知道男人一向在那方麵極為好麵子,想到他為了不選秀,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倒真叫她刮目相看。

沉默一陣,顧沅定定的看向他,輕聲道,“其實你必要這。你這,要旁人如何看你。”

聽到這話,裴元徹黑眸微閃,他朝顧沅那邊稍稍俯過身,眼尾弧度上揚,帶著幾分笑意,“你這是在關心朕。”

顧沅一怔,不等她反駁,又聽他語氣倨傲道,“昏君也好,庸君也好,朕不管旁人如何看朕。你該知道的,朕隻在乎你如何看朕。”

顧沅抿了抿唇瓣,垂下眼簾。

裴元徹眯起鳳眸,一本正經道,“再說了,朕有有隱疾,你再清楚不過了。”

他說這話時,語調慵懶,尾音帶鉤子般,又暗含著某?不可言說的意味。

顧沅被他看得臉頰微燙,心底罵他不要臉,又?聲咕噥著,“你怎不想想,你若有隱疾,我腹中的孩子如何解釋?”

“這個好辦,便說這隱疾是上回中箭的餘毒所致,從前是?題的。”裴元徹夾了塊香酥藕夾到她碗中,溫聲道,“若是你以後再懷了,就說餘毒散了,隱疾也好了。”

顧沅嘴角微抽,看著他,半晌評價道,“你似乎愈發厚顏無恥了。”

裴元徹混不在意般,揚了揚眉,“朕當你這是在誇獎。”

顧沅便再理他,低頭吃著碗中的藕夾,隻是想起他那副混不吝的模,還是忍不住發笑,哪有這的天下之主!

不管怎,隱疾的傳聞一出,提議選秀的聲音還真的消停了下來。

解決了這煩心事,日子也逐漸恢複平靜。

裴元徹每日在紫宸宮處理完政務後,便直奔顧沅的鳳儀宮,陪她用晚膳,散步,給她彈琴吹-簫,給她腹中胎兒念詩詞歌賦。夜裡兩人同睡一張床,雖擺著兩套被子,?形容虛設,第日醒來,裴元徹一定會出現在顧沅的被窩。

對此,顧沅也懶得與他計較,反正夜裡衝涼水澡的人又不是她。

平淡又寧靜的日子一天一天過,直至三月底,平國公府遞來消息,說是顧沅的嫂子白氏今早發動,快要生產了。

聽到這消息,顧沅又驚又喜,雖說她早已知道白氏這一胎會平安的生個?姑娘,?還是下意識替白氏捏一把汗。

顧沅這邊正給觀音燒香時,穀雨掀起珠簾快步走了進來,稟告道,“主子,李公公來了,這會兒在外頭呢。”

“李貴?是我嫂子已經生了?”

“那倒有,是陛下派李公公來傳信的。”穀雨?心攙扶著顧沅起身,“他在外間候著呢。”

顧沅緩步走到外間,李貴一見到她,立刻麻利的請安?好,待顧沅叫他起身,他抱著拂塵笑吟吟道,“皇後娘娘,陛下聽聞您娘家嫂子生產,知道您心中記掛,便讓奴安排車馬,送您回娘家探望。”

顧沅麵露詫色,“他讓我回?”

李貴彎腰哈氣道,“是,陛下說他還有公務要忙,否則便陪您一塊兒的。”

顧沅想到裴元徹竟然會允許她出宮,放在從前,他恨不得將她鎖在金殿裡,隻讓他一個人見,再不能踏出一步。

“既然他有這番好意,那我就不推辭了。”顧沅輕聲道,又看向李貴道,“你回複命時,替我給他帶句話,就說……多謝他。”

李貴彎了彎腰,細聲細氣的應道,“是,奴一定將話帶到。娘娘,馬車已在外頭候著了,您隨時可以出發。”

顧沅略一頷首,忙吩咐著穀雨秋霜私庫中取些補品和寓意吉祥的玉石擺件,還有早就備好的純金瓔珞項圈和金手鐲。

一番收拾,約莫一盞茶後,顧沅便上了出宮的馬車。

因著是臨時出行,儀仗也很是輕便,前頭十三名禁軍開路,後頭跟著十六名宮人隨行伺候。

馬車轔轔往外駛,穿過重重朱紅高牆,又穿過一扇扇巍峨恢弘的宮門,到達宮外,嘈雜的叫賣聲便湧入耳邊,一派熱鬨煙火氣。

雖?侯爵晉升為公爵,?顧家一向不愛鋪張奢靡,是以並未改換府邸,依舊住在永興坊內,隻是換了府門和牌匾,較之從前添了幾分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