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三十五歲的太後。
實在是年輕了些。
“都要出宮門了,彆看了。”
馬車裡的裴元徹見她還保持著掀簾往外望的動作,伸手拍了下她的臀,隨意道,“坐好。”
“你這人!”顧沅臉頰泛紅,扭頭瞪他,“有話好好說,彆動手動腳不要臉。”
裴元徹混不吝,戲謔朝她笑,“一張老臉要來作甚。”
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將顧沅給摟入懷中,薄唇微勾,“沅沅,都老夫老妻了,你怎的還這般容易害羞?”
顧沅腹誹,老夫老妻也不代表不要麵皮。
麵上卻是歎道,“剛才看到念念掉眼淚,我這心裡總感覺不是滋味,你說咱們這樣跑出去玩,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裴元徹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著她的耳垂,“我們又沒生而不養,養而不教,念念那孩子快十三了,再過兩年都能尋夫婿了。還有宣兒,都十八的男人了,你看你兄長家的明嵐,就比他早出生一個月,她家兒子都會喊你姑奶奶了。”
說起明嵐家的小兒子,顧沅笑得很是慈愛,“是,那小子可乖,一張小嘴跟明嵐小時候一樣,可會叫人了。”
“孩子都長大了,要學會獨自生活。我們做爹媽的,也不能操心他們一輩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嗯。”
“而且孩子們都會成家立業,真正陪你一輩子的,還是你夫君我,所以你該更關心關心我,是不是?”
“……?”
顧沅揚起臉,黑眸透著幾分無奈的笑意,“說來說去,怎麼最後又繞到你身上了?””
裴元徹忽悠失敗也不慌,麵不改色心不跳,問她,“難道我說的不對?”
感受到他放在她腰上隨時準備撓癢癢的手,顧沅選擇向“無賴勢力”低頭,點頭如搗蒜,“是是是,你對,你說的都對。”
兩人說笑著,馬車出了長安城門。
過了檢查後,顧沅懶洋洋的靠在裴元徹懷中,手掌把玩著他腰間的玉佩,調笑道,“第一站選在揚州,你就不怕我又跑了啊?”
裴元徹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漆黑的眼簾垂下,深深的凝視著她。
良久,他沉聲道,“那我繼續把你追回來。”
無論她逃到天涯海角,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一定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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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是第一站,他們住了足有三個月。
之後,他們沿著運河一路遊玩,有時喜歡一個地方,就停下來,租個小院子,慢慢悠悠的住著,直到住膩了,再繼續啟程,前往下一個州府。
他們到了白牆黛瓦的江南,在那裡坐烏篷船,品黃酒,倆人喝的醉醺醺,彼此依偎著,聽嬌滴滴黏糊糊的江南小調兒。
他們到了山多路險的嶺南,在那裡吃新鮮的荔枝,吃得嘴巴都上火長水泡,還是忍不住去吃,自己吃飽了還不算完,還寄了許多荔枝乾給長安的親人們。
後來,他們還坐船去了儋州,半路遇到了水匪,好在暗衛武藝高超,不但順利逃生,還聯合當地官府一起剿匪,為民除害。
“微服私訪”的太上皇和太後,收獲了一大片的民心。
裴元徹不在乎什麼民心不民心,那是皇帝應該關心的事,與他太上皇有何關係。
他隻一副“老天開眼,還我清白”的神色,認認真真的對顧沅道,“我從前便與你說過儋州多水匪,你不信我,這回總信了吧,文明晏他就是倒黴!”
顧沅覺著好笑,“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麼還記著?”
裴元徹哼道,“我受了那麼多年的冤枉。”
看著這個脾氣越老越倔的男人,顧沅彎起眉眼,像是給獅子順毛般,耐心哄道,“好好好,冤枉你是我不對,是我先入為主,這事我跟你道歉。”
裴元徹大度的“原諒”她,英俊成熟的眉目舒展開,拉住她的手,“儋州的海鮮宴天下一絕,我們去嘗嘗。”
其實他要的不是她的道歉,隻是想讓她多哄哄他。
人上了年紀,就愈發想被人愛著,寵著。
離開儋州後,他們又去了西南、蜀地、隴西,還到了沙洲,往西域幾個較近的小國轉了一圈。
這般走走停停的遊玩,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漸漸地,裴元徹和顧沅都老了。
在一片喧鬨喜慶的爆竹聲中,大淵迎來了正元二十一年的春天。
這一年,裴元徹六十歲。
宣帝給他辦六十大壽,壽宴熱鬨隆重,恭賀不斷。
無人注意到桌案之下,太上皇緊握著顧太後的手,低聲道:
“沅沅,這些人都是誰?這裡太吵,我不想待在這,我們回去,你給我煮長壽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