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1 / 2)

“如何了,究竟有多少銀子?”秦源坐在門口,看著外麵烏漆墨黑的一片,心癢難耐,直勾勾地轉身盯著正在數錢的秦溯與沈玉昀。

“馬上就好,大哥你不要著急嘛!”秦溯無語,瞧著桌子上麵一大推的銅錢,直歎氣。錢多也是一件麻煩事啊,這幾日集會,他們家不僅打出了一片好名聲,也是賺得盆滿缽滿。可惜,賣得東西都是一些吃食,幾文錢的東西,這幾日下來,家裡銅錢堆了幾大堆,事後還得一個一個去數。

秦源和王家幾個人大字不識,讓他們幫忙數錢,可是數著數著就亂了套,最後還是他和沈玉昀,檀月三個人埋頭苦乾,數了整整一下午都還沒有輸完。

“好好,不著急不著急……”秦源咧嘴一笑,喜不自勝,數得越久,不就證明他們掙得越多嘛,他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哪裡會在一旁指手畫腳。

“大哥若是無事,就去廚房煮幾碗酸辣粉吧,也好當個宵夜。”秦溯抬頭道。秦源在一邊跟鑽進了米缸的老鼠一樣,雙眼放光地盯著他,他雖然不覺得有什麼,但是沒瞧見旁邊的沈玉昀和檀月,簡直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秦源尷尬一笑,連忙起身,“好說好說,我這就去!”說完,大步離開,頭也不回地趕緊煮粉去了。

“我看大老爺是心裡高興,閒不下來呢。”檀月笑眯眯道,將自己手中又數好的一推錢串上,放進一旁的籃子裡。

“讓他嘚瑟吧!”秦溯說道,對著身邊的沈玉昀溫柔道,“在數一會兒,你吃了宵夜就先去休息,這裡有我們呢,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我看你憔悴了不少。”

沈玉昀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麼吃苦,除了剛來下河村那半年,受儘了磨難,可自從秦溯穿來後,可真真是把他當眼珠子心肝兒的寵著護著,沒讓人受一分罪。這幾日趕著集會,大家都忙作一團,沈玉昀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偷懶,也總是起早貪黑跟他們一起折騰,不過幾日,眼下就有了烏青,臉色也蒼白了不少。

“哪有那麼嬌貴,放心吧,若是身子不爽利了,我自己知道去休息。”沈玉昀低頭一笑,借著月光悄悄瞧了一眼秦溯,劍眉星目,英俊爽朗,又是個極為周到體貼的漢子,越是與他相處,越能體會到秦溯高大的身軀中,潛藏著的一顆溫柔的心。

秦溯無奈,知道他不想讓人看輕了去,也不勉強,隻是特叮囑了檀月,“將你家公子看緊點,若是不小心著了風寒,或者累病了,有你苦頭吃!”

“是是是,奴才省的了,絕不讓公子累到!”檀月打趣,盯著秦溯和沈玉昀抿嘴輕笑。真是的,天天吃狗糧,他都快要撐死了!

“說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秦源端著大碗的酸辣粉進來,渾身帶著濕氣,挑眉問道。

“大哥越來越八卦了。”秦溯小聲嘀咕了一句,有些驚訝道,“怎麼看起來濕漉漉的,可是外麵下雨了?”

秦源搓了搓手,笑著道,“我本來想著光是煮點粉絲不得勁,於是去後院摘了一點青菜,哪知道院子裡麵都打霜了,可把我凍壞了!”

如今不過十月底,離著冬日還有些日子,可是前段時間,一場秋雨之後,天氣是越發寒冷了,竟然今晚就打霜了,著實令人奇怪。

“外麵打霜了?”秦溯霍得一下站起身子,不可置信道。

“是呀,那陣陣涼風,吹得仿佛塞外似的,冷的不行,好像透到了骨子裡一般,刮得人一陣陣疼。”秦源說起這個,也是疑惑,摸著頭奇怪道,“說起來還真是,今年怪事一件接著一件,先不說薊州這邊發了大水,那贛州就三月大旱,兩個州縣離得不遠,偏偏水火不相容。”

他正嘖嘖稱奇,然後眼光一亮,直言道,“這才過了不久,連寧州這邊也開始地動,這寧州幾百年都沒有過什麼天災**,可是祖傳的風水寶地,天府之國,哪知道會出這種事啊。我聽外麵的人說,這是老天示警呢!”

秦源本想說外麵都在傳,說是當今聖上無道,惹了天罰,這才會降下天災,警醒世人。可是又覺得這話不該是他一個小小農戶可以說的,便打了一個轉兒,圓了過去。再說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聖上是不是昏庸無道,隻看這些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便可知道了,隻不過他們現在靠天吃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些年都是如此,還是隻有今年?”秦溯心中一動,隱隱有了一點想法。他暗自按下自己心中的激動,對著秦源提問道。

“前幾年風調雨順,太平著呢,哪像今年,好像所有的壞事都趕上了一般!”秦源接了他的話,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道,“咱們這些靠天吃飯的,若是老天爺發了怒,怕是都要落不著好了!我看今晚的霜花冷著呢,指不定又是一番雪災。”

秦溯聽了秦源的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看樣子,兩方世界意誌已經鬥得兩敗俱傷,正好給人撿了漏。若是他猜的不錯,現在這些天災都還隻是小意思,要知道當初末世來臨之時,即使是現代社會,那些地震,海嘯,火山噴發,也是讓人無可奈何,隻能在一旁乾看著,做一點災後重建工作。

“好了,不說這些了,阿昀,吃了粉絲,就去休息吧。”秦溯給沈玉昀盛了一小碗的粉絲,不由分說遞給他。

沈玉昀見他麵色嚴肅,不由拒絕的模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慰貼,也沒有勉強,安安靜靜吃了粉絲,由檀月扶著回了房休息。

“大頭的就是一共二百六十八兩銀子,小頭的就在這裡。”等人走了,秦溯三下吸溜完酸辣粉,指著籃子裡穿好的銅錢道,“大哥明日帶著去錢莊兌換了吧,然後在補給些東西回來。”

“行!”秦源二話不說,點頭答應。

“那李氏——”不是他小心眼,實在是這李氏不能再蹦躂下去了,他們這邊剛剛收拾完攤子,李氏就迫不及待過來要錢了,虧得秦溯拉著他,不然他真的就要在大街上麵動手了!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秦溯衝他點點頭,保證道。

兩人合計了一番,商量了一下鎮上鋪子的事情,還有以後的打算,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月明星稀,一束明亮的月光照進床頭,留下一室靜謐。

良久,沈玉昀動了動身子,忍不住小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今日秦溯問起大哥的問題,和那日他向他打聽京城皇家秘事的神情一樣,無怪乎他又起了疑心。

秦溯一歎,盯著懷中一臉忐忑的沈玉昀,輕聲道,“是有些想法,不過都還隻是猜測。你也彆擔心了,總之對我倆有利,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

秦溯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沈玉昀也不好在多問了,隻是心中忍不住嘀咕,四皇子簡在帝心,他們兩個白身該如何撼動?莫不是要謀反?!可是……一想到今年以來,各地的天災**,沈玉昀臉色更加慘白了,一顆心始終無法安穩。

“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不過……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百姓何辜。”沈玉昀目光炯炯,盯著秦溯艱澀道,“無論如何,總歸我倆生榮死哀。”

他目光真摯,裡麵星火搖曳,哪怕是冷心如秦溯也難得心中酸軟,隻把人抱得更緊了一些,湊在人耳邊道,“你知道的,我們的命從來不是自己能做的了主,若是此事能成,以後便真是將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我向你保證,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拿人命去堵。”

秦溯雖然將這個世界當成了一本書,平日裡沒心沒肺,可這麼久下來,他已經豁然開朗,沈玉昀,秦源等人,早成了他心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他會緊緊抓住這次機會,一舉逆天改命!

我信你……

沈玉昀在心中默念,微微仰頭,湊在秦溯下巴上親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又縮進他的懷裡。

秦溯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兩人新婚蜜裡調油,食髓知味,當下就忍不住,進行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反綠江革命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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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秦溯神清氣爽,自己穿好衣服,收拾出門,還特意囑咐了檀月一聲,讓他彆去打擾沈玉昀。

惹得檀月臉色通紅,啐他一句“不知羞”才心滿意足得跟著秦源去了鎮上。

“唉,世風日下,有辱斯文啊——”秦源搖頭晃腦,不知從哪學來了這麼兩句話,對著秦溯念叨了一早上。

“行了大哥,放過弟弟吧!”真是要了命了,對著檀月他們,秦溯臉皮那是厚的比城牆,但是一到秦源這裡,一戳就破!

“你還知道啊?”秦源恨鐵不成鋼,臉上心裡和秦溯一起臊得慌。小小年紀,不知羞就算了,還把動靜鬨得那麼大,他與他隔著一個小院子呢,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更彆說院子裡睡著的檀月了。

秦溯一聽秦源這麼說,臉上漲得通紅,也有些不好意思,被人聽牆角,還是他和沈玉昀的牆角,即使這個人是他大哥,他也要羞死了。當即惱羞成怒,大聲道,“今天回去,我就把窗子這些釘死了,保證你們聽不到一絲風聲!”還是現代好啊,各種隔音設施,哪像現在,他和他媳婦兒乾點不可見人的事,都要偷偷摸摸了!

兩人去錢莊兌了銀錢,又買了不少細麵精米,這才慢悠悠地往村裡走。

“唉,秦兄弟,秦兄弟是你嗎?”秦溯秦源還未走遠,就聽見一聲豪邁爽朗的喊聲。

秦溯停下腳步,轉身望過去,便看見一品居的吳掌櫃,捧著西瓜大的肚子,笑嘻嘻地跑過來。

“吳掌櫃怎麼來了?”秦溯眼皮一跳,麵不改色地朝他行禮問道。

“哎呀,這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嘛,先和我去一品居,我們細談,細談!”說罷,吳掌櫃拉著秦溯的手,笑得像個彌勒佛一樣,不由分說就把人往一品居拖。

秦溯也沒拒絕,心中盤算了一番,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朝秦源眨眨眼,兩人便一起去了一品居。

待小二上了熱茶糕點,吳掌櫃才搓了搓手,期期艾艾道,“這個……其實今日來找兩位兄弟,也是因為……因為……”

秦溯輕笑,直言不諱,“吳掌櫃有事不妨直說,不必這般女人做派。若是我們兩兄弟能幫得上忙,必定全力以赴。”

秦溯心中有數,這吳掌櫃背景可不簡單,就是不知道是京城裡麵的那位皇子。保和堂的王大夫是四皇子的人,這吳掌櫃怕也是哪位得到了風聲的皇子,安排過來的內應。

“嗯……就是聽說前幾日兩位兄弟在集市上麵大出風頭,那關東煮和燒烤可是風靡全城啊。”吳掌櫃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雖然早知道秦溯不簡單,卻也沒想過他的手中居然捏著這麼多好東西,若是能得主子相用,還何愁大事不成?

“哈哈,原來是這事啊……”秦溯大笑,心中一沉,他可不想鋪子還沒開張,就有了一個來曆不明的敵人。

“實不相瞞,那燒烤,關東煮還有烤全羊都出自一個蠻子手裡,上次我將烤全羊的方子交給掌櫃,也是因為家中急需用錢,現在家裡安置了,自然也想謀個穩定的營生,總不能坐吃山空啊!”秦溯先發製人,故作愁苦道。

吳掌櫃麵色難看,卻也知道賣菜方這種事情就是殺雞取卵,隻要腦子不是個傻的,誰也不會這麼乾。可是他身兼重任,既不想得罪秦家兄弟,也不想眼巴巴被人搶了生意。他能在主子麵前得臉,也不過是靠著這些年掙來的錢財,萬萬不可在這關鍵時刻掉了鏈子。

秦溯和秦源對視一眼,心中有了成算,食指輕扣桌麵,緩緩道,“掌櫃也無需擔心,關東煮和燒烤都是小本生意,想必你也早找人探聽清楚了,我們這吃食更多的還是普通百姓,不像一品居,都是些大客戶。兩家店鋪受眾不同,不會出現激烈的競爭關係。”

秦溯這麼一說,吳掌櫃的臉色才好看了起來,他就怕秦溯與他搶生意。這秦溯看起來高深莫測,他嘴上雖然說著就隻有這麼一兩個方子,但保不齊還有其他藏私或者奇思妙想呢。他可不想因此與秦溯鬨開。

“秦兄這樣一說,我心裡就踏實了。”吳掌櫃輕舒一口氣,露出一口大白牙,又哥倆好起來。

“掌櫃的,有事找——”

“乾什麼呢,沒瞧見我正在和秦兄弟說事麼?”吳掌櫃走出去,見店小二一臉驚恐,一品居樓前圍了一圈的人,而圈中心一個小夥子渾身都是血,一隻胳膊都不見了,臉色青白,瞧著不大好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吳掌櫃心下不好,結結巴巴問道。

“不清楚呢,說是來找清河村秦溯!”店小二抖著腿肚子,快要哭了出來。

“找我做什麼?”秦溯從人群後麵扒拉出來,一看地上快要暈死的人,麵上閃過一絲冷笑,直接問道。

那地上的男子聽見秦溯的聲音,慌忙爬起來,痛哭流涕道,“秦溯——秦溯,你快回村救救我娘他們吧,他們被狼叼走了!”

那男人不是彆人,正是剛剛回村不過一日的李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