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何家老太太(1 / 2)

開門的是個乾瘦的老太太,皮膚黑黃乾癟像曬乾的紅薯藤,雙手扒著門,木木的看著她們,眼皮無精打采的耷拉著。

邵氏喊了聲嬸子,老太太渾濁的眼精光驟亮,死氣沉沉的臉瞬間有了神采。

“是菊花啊。”老太太滿麵喜色,三角眼在邵氏身上看了看,“剛買的衣服?難怪我沒認出來。”

老太太抖著手,摩挲著邵氏衣服的料子,“料子好,款式你穿正合適。樹森說之前你來家裡沒人你又回去了,定是我太忙沒聽到敲門聲,入秋後老頭子身子骨就不太利索整天躺床上哼哼唧唧的,我要照顧他,又怕不留神讓兩個丫頭跑了出去所以把門鎖著,半刻不得閒,也沒注意是否有人敲門。”

“你下次來敲門若沒人應的話就去短學找樹森,他力氣大,敲門敲得震天響,我就是聾了還有老頭子呢。”

“不是什麼要緊事,哪好意思勞煩何兄弟。”

邵氏把油燈給青桃提著,自己扶著老太太往裡走,“家裡有兩袋曬乾的菌子,想著給您嘗嘗鮮,敲了幾聲沒人應就猜到您忙所以我回去了,何叔的身體怎麼樣了?”

“老毛病,天冷就犯,吃藥沒什麼用,隻能熬,熬到明年春就好了。”

老太太佝著背,身上的衣服過於寬大拖在了地上,邵氏細心地替她提著,走了幾步,老太太仰頭朝堂屋喊,“樹森,菊花和她閨女來了。”

聲音洪亮,可見很高興邵氏能來。

青桃走在兩人身後,進門便被靠牆腳下東西吸引了,橫七豎八的木棍沿著簷廊鋪著,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欄杆上衣服皺巴巴的搭著不知什麼時候能乾,滿院落葉,被前邊幾場雨淋得混入泥裡泥濘又淩亂,委實不像儒雅斯文人住的地方。

老太太似乎也感到亂了,踢開腳邊的木棍,翻著乾裂的唇嘟噥,“兩個丫頭愛瘋跑打鬨,院裡亂糟糟的讓你們看笑話了。”

“小孩子不都那樣?我家四郎進書塾兩年了睡覺的屋子還像狗窩似的。”邵氏抹黑兒子半點不嘴軟,青桃有些尷尬,再煞費苦心討好老太太又如何,像邵氏說的,難不成何樹森還能休妻娶她不成?

事實是何樹森用不著休妻就能娶邵氏,因為何樹森的妻子去年生病沒了,目前還沒再娶!

要不是老太太說添個菜在灶房忙活時守著邵氏發牢騷,青桃還不知何樹森的情況,畢竟以何樹森的年齡不像妻子已死之人。

青桃像吞了蒼蠅似的說不出話來。

來時她餓得前胸貼後背,聽了這番話她竟飽了,甚至還有點撐,看邵氏吃得津津有味青桃就更撐了,眼看桌上三盤菜見了底,青桃如老僧坐定般沒動筷子。

老太太估摸著吃得差不多了,擦了下嘴,又叨叨起何樹森的事兒來,“大丫娘臥病兩年,家裡的積蓄給她治病花得差不多了,我的意思是托媒婆去村裡打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姑娘,家境窮點無所謂,性格好孝順我們老兩口就行,樹森不答應,非讓再等等,難不成要為大丫娘守幾年不成?真當自己還是年輕小夥子呢,光陰不等人,過幾年又老了幾歲,哪有人願意跟著他?”

“娘。”何樹森偷偷瞄了眼邵氏,滿臉無奈,“嫂子難得來,你彆每次都說這些,青桃在呢。”

閨女還小聽不懂,青桃這麼大了,聽到像什麼話?

“青桃知道分寸不會亂說的。”老太太滿不在意,目光投向青桃,眼神亮了亮,小姑娘穿著身桃花色的衣服,坐得筆直,看上去比邵氏矮不了多少,邵氏和她說過青桃多大了,多大來著?

不記得了,老太太也不再想,替青桃夾了一筷子菜,端著慈眉善目道,“你娘常念叨你,說留你在鄉下受委屈了,她做娘的心裡難受,沒少以淚洗麵,現在如願把你接來身邊總算能安心了。”

聽到老太太和自己說話,青桃禮貌地笑了笑,“我娘愛胡思亂想,我在村裡過得也好,我爺奶不是偏心人,其他堂兄弟堂姐妹有的我都有,而且爹娘不在家,她們反而疼我更多。”

“閨女不在身邊當娘的免不了擔心,人之常情,你爺奶疼你也是你乖巧懂事,像我家兩個丫頭,比小子還皮,鬨起來能把你氣得吐血。”

沒被這麼大歲數的老太太誇過,青桃有些不好意思,咧著嘴笑得更燦爛,沒忘記誇她奶,“是我奶人好,有的人家作賤女孩,成天不是打就是罵的,我奶不是,她從不打我罵我。”

邱婆子寵兒子寵錯了人,疼孫女眼睛擦得雪亮,青桃能得邱婆子喜歡,也是過了五關斬了六將的,青桃自己不知道而已。

看年紀,老太太年紀和邱婆子差不多大,但人沒邱婆子精神,尤其那雙三角眼,看人時叫人不舒服。

“是嗎?那你奶人真好。”老太太語氣鬥轉直下,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細長的眉毛蹙著,下顎微含,看上去有幾分刻薄。

青桃心裡犯嘀咕,琢磨著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眼角不經意瞥到老太太旁邊臉色蠟黃頭發稀疏臉頰凹陷下巴尖似刀的小姑娘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老太太定是自己在諷刺她,青桃沒有解釋,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太太要是沒做虧心事不會對號入座。

老太太心頭不爽利,碗裡的飯沒吃完就下了桌。

似乎沒人發現她不對勁,很快的,邵氏也放下了筷子,沒有偏頭看青桃,邵氏朝何樹森懷裡連話都說不明的丫頭伸出了手。

青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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