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往灶眼裡添了兩根柴火,出去幫著搬東西，見青桃臉色泛白，不禁問她怎麼了。
“沒事,在芸嫂子家碰到李家姑娘了。”青桃猜邵氏沒印象了,告訴她就是清水鎮便宜賣宅子的李家,邵氏想起是哪家,就問,“她們搬來城裡怎麼樣了？”
青桃說，“還不錯吧，李姑娘氣色比以前好,穿著也好了很多。”
邵氏抱著裝肉的盆往灶房走,感慨道,“那就好,聽人說李家公子在城裡掙了大錢，她跟著享幾年福是好事,要不就太苦了。”
鎮上的人提起李家老太太就甩頭,說她造孽，把兒媳孫子往死裡逼，如今這房搬到城裡,老太太沒法磋磨人了,這房的人算是解脫了,其他幾房有人日子估計不好過了。
提起這個,邵氏就想到自個婆婆了,跟青桃商量要不要給婆婆買點像樣的首飾回去。
邱婆子娘家條件好,嫁來譚家時帶了不少嫁妝，為了養家全給當了，眼下生意好,譚秀才那邊又花不了幾個錢，邵氏就想起買首飾。
青桃覺得好，補充道，“給外公外婆也買些禮回去吧。”
邵氏愣住，“她們哪兒需要那些。”
“不買首飾就買衣衫鞋襪，給表哥他們買書和筆。”
邵氏遲疑，“不太好吧。”
說話間，她放下盆，揭開鍋蓋看鍋裡的水，譚秀才沒用早飯，她琢磨著煮點麵條將就吃算了，此刻看水開始冒泡，打開碗櫃找麵條，青桃擺好菜板，回她的話，“怎麼不好？外公外婆生養了你，你孝順他們是應該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邵氏解釋，“又不是逢年過節的，往娘家送東西會被人罵，你外婆的性子也不會要。”
“就說我給的吧。”
邵氏不讚同，“那更不行，你當著家呢，你往那邊送東西會被罵的更慘...”
“誰？”青桃問她。
邵氏回答不上來了，無非就村裡那些人，還有李氏跟劉氏心裡估計也不痛快。
青桃覺得邵氏想太多，家人過得好，哪兒用得著外麵人怎麼說？想當初多少人笑她爺沒出息是個怕媳婦的軟蛋，現在來看，那些人過得比她爺好嗎？
青桃往菜板上抹了層麵粉，撈過手邊盆揉幾下，搓成條搭在菜板上，說道，“咱不止要給外公他們買，大爺爺四奶奶他們也不能少...”
邵氏仍有猶豫，“你外婆那邊要不就算了，給你大爺爺他們買就行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邵氏不像劉氏摳門，卻也不像李氏掏心掏肺為娘家著想，她覺得邱婆子安排得就很好，逢年過節禮節不少就行。
“要買就都買。”青桃一錘定音。
回村前，兩人抽了半天功夫出門置辦給各家的禮，又惹得巷子裡的人眼紅，平日悶頭做事不說話的婦人都忍不住拐彎抹角詢問她們掙了多少錢。
兩人推著空車出去，回來滿當當的，邵氏多少有點心疼，卻記著青桃的話，“小本買賣能掙多少，花的是她爹束脩的錢。”
府學的束脩是先交，成績好以獎勵的形式退回來，俗稱免束脩，婦人看著車上五顏六色的布，狐疑道，“是不是太多了些？”
“咱兩個多月沒回去了，要買家裡每個人都得有，要不傳出去像什麼樣子，不瞞小嫂子，咱添了錢的，沒辦法，誰讓家裡人多呢，你要是給這個不給那個，人家會覺得咱進城就看不起人了。”
這倒是真的，不說邵氏，哪次她們回老家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再拮據都要置辦些禮，讓人看著風光。
婦人盯著車上的布，還是歎氣，“這得多少錢啊。”
“沒辦法啊。”邵氏跟著歎氣。
其他人聽著，倒不覺得羨慕了，她們也心血來潮賣過兩天包子，掙錢是能掙錢，但沒預料的多，譚家賣得多是多，耐不住食材貴啊，就說用的調料，價格比藥還貴。
譚家估計也就看著富裕，實際沒什麼錢，何況她們兩個人，每個月掙個上千文沒啥好眼紅的。
想得越多，眾人心裡越是舒坦，便跟邵氏說，“要我說啊，又不是逢年過節的，你們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吧，照你們這樣大禮小禮的，掙點錢不夠揮霍的。”
邵氏露出個禮貌的笑，“是這麼個理，這不她爹說春耕了，想回家瞧瞧嗎？”
幾番話下來，邵氏就是個沒地位又沒錢的後宅婦人，做不了男人的主，眾人不由得露出同情的目光，紛紛安慰她想寬些，錢花了再掙便是，不要跟自個過不去。
她們說話青桃也不吭聲，就在邊上老實聽著，等把東西搬進屋，關上門窗才和邵氏說，“供讀書人不容易，回家得和大哥說說，他要無心走科舉，就跟爺他們下地去。”
要不然受罪的還是家裡的女人。
邵氏不知道好好的怎麼談到青文身上，想到相公提起青文學問失望的表情，心裡不是滋味，“左右你大哥還年輕，再讀幾年看看吧..青桃，你說讓你大哥來城裡讀書怎麼樣？”
賣多少包子掙多少錢邵氏不會算，但在布莊挑布料時，她偷偷問了青桃，得知這兩個月掙了比譚秀才教一年書掙的錢還多時，她感覺天兒都不是天兒了，而是金燦燦的錢袋子，一陣風就吹得錢嘩嘩往她身上砸。
“城裡書塾先生的學問高，你大哥要是靜心讀個兩年，準能考上。”邵氏很有信心，主要的是，手裡有錢，束脩她給得起。
青桃整理買回來的布，本想給邵老頭他們買成衣的，後來想想還是買布好，他們天天在地裡乾活，布莊的款式不適合他們，聞言，抬頭看邵氏，“娘想把大哥接來？”
譚青文正是讀書的好年紀，有名師教導是好事，青桃不反對。
邵氏問她，“你覺得怎麼樣？”
“問問爹吧。”知子莫若父，譚青文是何水準譚秀才更清楚，讓譚秀才拿主意。
夜裡邵氏就跟譚秀才提了這事，譚秀才在桌邊翻白天考試有關的書，頭也不抬道，“這次回家我考考青文再說，他以前讀書還行，成親後總像換了個人，心思沒有放在功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