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們放棄吧。”秦婉婉想想,“我跳不動了,就這麼等著他,一會兒他來了,我們把人救了就好。”
“行吧。”簡行之點頭,“等不了合適的時間,就不是合適的緣分,你要困了就靠著我睡會兒,我加積分,你睡覺。”
秦婉婉:“……”
好好的人話,怎麼從他嘴裡出來,就變得狗言狗語了呢?
但秦婉婉也沒多管,她真的有些困了,便靠在簡行之肩頭,迷迷糊糊睡過去。
山風吹過來,簡行之看不遠處桃花紛飛,轉頭看了一眼靠在肩頭的小徒弟,才驚覺這一輩子,好像從來沒這麼安穩過過日子。
他從記事開始,就是練劍,打架,修行,練劍,打架,修行……
周而複始,一路飛升。
忙忙碌碌,沒有片刻停留。此刻駐足這麼簡短的時間,給小徒弟靠著,看花瓣從高處開,高處落,隨風四散,奔往遠方,竟然也覺得,挺好的。
他感覺心境有些許鬆動,給秦婉婉靠了一會兒,就看南風拿著兩串雞翅小跑上來:“主人,簡道君,吃雞翅。”
秦婉婉聽到雞翅,趕緊睜開眼睛,簡行之接了雞翅,遞給秦婉婉,吩咐南風:“再去拿點水吧。”
南風應聲,又下山去。秦婉婉拿過雞翅,和簡行之一人一串,開始啃起雞翅來。
沒了一會兒,山間起了霧氣,霧氣越發濃密,秦婉婉轉頭看了看:“師父,這霧氣不對啊?怎麼這麼濃?”
“我去看看,”簡行之把自己還剩一半的雞翅遞給秦婉婉,“你彆亂走。”
“哦。”
秦婉婉點頭,就看簡行之往霧氣吹來的方向走去。
風吹過她的雞翅,香味混雜飄入君殊鼻尖,君殊悠悠醒過來,他看了一眼周邊,劇痛從手上傳來,他抬手推了一把石頭。
秦婉婉感覺臀下石頭一震,她吃著雞翅僵住了,隨即猛地跳了起來,手握雞翅遠遠看著那塊巨石。
周邊霧氣越來越濃,幾乎已經看不清前方,秦婉婉環顧四周,才發現簡行之已經走遠了。
整個山頂陰風陣陣,一時竟有一種莫名的恐怖片氣息環繞,她盯著前方不遠處的石頭,就看見仿佛是有人在拍打石頭一般,一下,一下的震動。
無數恐怖片在秦婉婉腦海中閃過,甚至還有了BGM,直到最後,石頭終於被猛地推翻,一隻血淋淋的手從山崖上抬起來!
秦婉婉嚇得失聲,她握緊雞翅後退,看著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從山崖下,像貞子一樣艱難爬了上來。
他死死盯著她,蒼老的麵容上,一雙眼睛裡是狼一般的渴望,朝著她伸出手來。
濃霧之間,他顫抖著,悠悠出聲:“雞……”
“雞翅”兩個字還沒出來,秦婉婉便無法承受,恐懼湧上來,她猛地反應過來,拿著雞翅一陣靈力朝著對方轟了過去,同時尖叫出聲:“師父!!”
簡行之聽得秦婉婉尖叫,他心上一縮,抬劍劈開霧氣,朝著秦婉婉出聲方向急掠而去,大喝一聲:“北城!”
霧氣被他一劍劈開,他就見一個人影被秦婉婉靈力衝飛,他來不及思考,急掠上前狠狠一腳踢在對方臉上,對方就猶如流星一般劃過天空,朝著遠處而去。
簡行之趕緊回頭到秦婉婉麵前:“怎麼樣?你還好吧?”
“剛……剛才那個……”
秦婉婉嚇得有些緩不過神:“那個是什麼?”
簡行之愣了愣,他認真回想了一下剛才踹出去的人,才突然意識到,雖然沒有看清那個人的樣子,但是他腦袋上……
好像頂著個綠色的,90??
簡行之睜大眼,叫了一聲:“糟,任務目標!”
秦婉婉懵了:“任務目標?!他怎麼從山崖下上來?而且那長相……”
秦婉婉一言難儘,簡行之穩住她情緒:“不重要了,咱們趕緊找人,彆打死了。”
“哦對,”秦婉婉也是心虛,“我剛才太衝動了,趕緊找人吧。”
說著,秦婉婉抬手換了件輕便的衣服,兩人一起禦劍而起,開始順著那人被踢飛的方向找去,簡行之神識大開,幾乎是一寸一寸土地的翻,最後終於翻出來一個地方:“找到了!”
簡行之帶著秦婉婉禦劍而下,進入密林,就看君殊半截身子已經入土,紮進了土裡。
秦婉婉和簡行之趕緊給他拉出來,兩人才發現,這個人看上去似乎已經是個百歲老人,頭發花白,瘦的隻剩骨頭,全身是血,一隻手掌骨頭全部碎裂,整個人已經奄奄一息了。
“快,藥。”
簡行之給君殊輸送靈力,吩咐秦婉婉。
秦婉婉學著簡行之平時的樣子給君殊喂藥,但君殊昏迷不醒,張不開嘴,簡行之急了:“把他下巴卸了呀!”
秦婉婉點頭,果斷卸了他的下巴,把藥扔進嘴裡,又給他合上。
君殊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見一個美麗女子半跪在他麵前,一身紅衣,神色急切看著他:“老人家,”秦婉婉又愧疚又著急,“你還好嗎?”
老人家?
君殊有些茫然,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如今修為儘失,的確就是個老人模樣。
他當慣了美男子,突然間成了如今的樣子,他下意識低頭,想遮掩自己的容貌。秦婉婉卻隻當他不舒服,心裡“咯噔”一下。
看見那隻血手,她大概猜出來發生了什麼,一想那石頭壓在這老人家手上,她心裡十分愧疚,她趕緊開口:“老人家,你有不舒服就同我們說,我們一定會竭儘所能幫助你!”
簡行之不說話,他就盯著君殊腦袋上的90分。
90分的顏值,是這樣的?
他不敢相信,但左看右看,又沒看出這個人易容的破綻,君殊不敢貿然答話,但片刻後,肚子響起來,他還是隻能開口:“我餓了。”
爬了一天一夜,一個凡人的軀體,能到現在,已經極為不易。
方才就是為了雞翅,他都快拚命了。他注意力都在雞翅身上,濃霧之中,竟然是連仇人都沒看清!
君殊心中暗暗和自己置氣,秦婉婉簡行之對視一眼,簡行之點頭:“行,我扛你回去吃東西。”
說著,簡行之把這瘦弱老頭單肩扛起來,同秦婉婉道:“走吧。”
不等秦婉婉出聲,簡行之便禦劍離開,狂風迎麵吹來,吹得君殊那不太多的頭發啪啪打在臉上。
可他不說話,禦劍本就是一個修士築基後就會的基本法術,他怎能連禦劍都忍受不了!
他不認輸,他還會東山再起的,早晚有一日,他一定會重新振作,回去殺了沈知明!殺了那個拿雞翅的女的!還有殺了那個踢他的人。
可那個人他連衣服都沒看清楚,可惡!
君殊忍住狂風咒罵,簡行之扛著他到了營地,大家燒烤吃得差不多,開始煮粥,見簡行之和秦婉婉一前一後扛著一個老人回來,大家都愣了。
翠綠看著來人,皺起眉頭:“這是哪兒搞來的糟老頭子?”
“翠綠大人,這人是我們路過救下的,”秦婉婉趕緊開口,安撫翠綠,“他好像被人追殺,我們給他送到安全地方就行了。”
他們兩的任務也和翠綠說過,翠綠看了君殊一眼,也不多說,不悅低頭喝粥,悶悶出聲:“救個美男就罷了,長成這樣,有什麼好救?”
聽到這話,君殊捏緊了拳頭,可他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隻能咬牙不出聲,寄托來日。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早晚有一日,他君少主……
“來,喝粥。”秦婉婉給他遞了一碗粥,小聲安慰他,“翠綠大人的話你彆放在心上,她是嘴硬心軟,你喝點粥,墊墊肚子。”
君殊不說話,他聽這個女人絮絮叨叨。
他環顧四周,發現原來都是熟人,這個女人和方才扛他那個男人,還有謝孤棠……
他都認識。
他暗暗垂下眼眸,單手接過碗,低聲開口:“多謝。”
“不必,你身上還有傷,喝完粥我讓我師父給你看看。”
君殊應了一聲,單手對著碗口灌粥。
他餓極了,卻還是儘量秉持儀態。等他喝完粥,他抬眼,就看見秦婉婉和簡行之坐在一起,有些緊張看著她。
秦婉婉穿紅衣,和他記憶裡有個人有些相似。
隻是那個人性格更冷漠,更張揚,行走在外,絕不會救一個無關的糟老頭子。
君殊放下碗,聽秦婉婉遲疑著看他:“那個,老人家,你叫什麼啊?”
“無名。”
君殊不會犯傻到這時候說真名,反問:“你們呢?”
“我叫秦晚晚,”秦婉婉統一使用報給謝孤棠的名字,簡行之為了獨享‘顧北城’的獨特性,也不在糾正,就聽秦婉婉介紹他,“這是我師父,簡行之。”
君殊點點頭,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人……名字就比秦晚多一個字。
“那個,”簡行之思考著,“你怎麼會出現那裡?”
你不該好好出現在美人崖,被人追著上山嗎?怎麼會從山崖上爬上來呢?
簡行之想不通。但他也心虛,不敢暴露自己就是踹飛他的罪魁禍首,隻能從根源開始詢問。
一聽這話,君殊就捏起了拳頭:“我被仇人追殺,到山崖下,為了躲避追殺,我隻能攀崖而過,進入寧氏領域。”
所有人聚過來,開始聽君殊的經曆,君殊說著,神色悲憤:“我本來都爬到山頂了,沒想到一陣狂風而過,我就摔了下去!”
這一刻,在山崖所有人不約而同想起了最初那一聲幻聽,秦婉婉有些心虛:“然後呢?”
“好在我命大,半路抓了根藤蔓,我又開始爬,好不容易要爬上頂了,我拽了根藤蔓……”一聽這話,大家又心虛了,君殊氣得眼紅,“誰曾想,那藤蔓突然就斷了!”
所有人一起看向謝孤棠,謝孤棠咽了咽口水:“是……是挺慘的。”
“但我運氣好,僥幸逃生。”
不,你運氣一點也不好。
大家默默低頭,都不敢出聲。君殊繼續回想悲慘經曆:“我憑借著意誌力,再一次爬上懸崖,可就在手放在山崖上那一瞬間,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砸在我手上。”
君殊舉起被包紮得像個拳擊手套一樣的手,悲痛欲絕:“我當場痛得暈過去,掛在懸崖上,等我再醒來時,我太餓了,聞到了雞翅的香味,我就爬上來,想求那個人,給我點雞翅吃,誰曾想,他們居然就一腳把我從山崖踢飛,砸進了你們救我那個地方!”
君殊越說越難過:“我做錯什麼了?我隻是想活命,我隻是想吃個雞翅,我錯了嗎?!”
大家僵坐在一起,瘋狂搖頭。南風把雞翅藏在身後,再也不敢拿出來了。
“諸位,今日各位救我,大恩大德,我無名感激於心。”君殊想想,也不能光說些仇恨的事情,他給大家表示一下感謝,“無名受人陷害,落難至今,承蒙各位高義搭救,若各位願護無名到家人來接我,日後必有重謝。”
“重謝我到不關心,我就關心,”秦婉婉小心翼翼,“那個,如果你知道是誰把你弄下山崖,你打算怎麼辦?”
“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君殊眼中全是仇恨的光芒:“把他們抓起來,粉身碎骨,挫骨揚灰,一泄心頭之恨!”
一聽這話,大家都沉默了。
君殊突然想起來:“你問這個,莫不是知道我仇人是誰?”
“不知道。”
秦婉婉果斷回複:“我們就路過,看見你在土裡,拔刀相助,老人家,你也不必想太多,當務之急,是趕緊給你家裡人傳話,讓他們來接你。安全回去最重要,不用太感謝我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江湖路遠,”秦婉婉抬手抱拳,發自內心,“不必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