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他和戴亦莘也能和平共處。
戴亦莘雖然喜歡搶戴沅的東西,他卻無法否認對方的確優秀。
在霍佑青讀到大三的時候,他和戴亦莘的關係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緩和,緩和到他能安然坐在戴家的沙發上看戴亦莘的書。
關係緩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霍佑青強烈要求下,戴亦莘終於放棄劣質地模仿戴沅,不再叫他哥哥。
這日,戴亦莘中途有事出去,讓他在房間等。
手裡的書看完,霍佑青思索著去書房換一本書,他早就獲得自由出入戴亦莘本人書房的權利。
他將看完的書放回書架,開始挑下本書。挑到一本忽然注意到書架最上層是個櫃子。
鬼使神差一般,他爬上梯子將櫃子打開。
裡麵是一部相機。
他曾見過的相機,在輪船上。
抱著想再見見那張合照的想法,霍佑青開機,相機神奇的還有電,調出照片,果然第一張就是他和戴沅的合照。
相機裡的戴沅挽著他的手臂笑得燦爛。
霍佑青盯著裡麵的旗袍假少女發呆,手指不小心按到鍵,屏幕跳到下一張照片——
是他睡著的照片。
霍佑青努力辨認背景,發現這好像是他在甲板上曬太陽被拍的照片。他又往下翻,一連翻了幾十張照片,全是他的照片,有些照片甚至雷同得不行,至少他難以分辨照片的細微區彆,可都留下了。
有一張是他在沙發上睡著的照片,天知道戴沅怎麼拍了這麼多張他睡覺的照片。
這一張照片他穿著白襯衣窩在墨綠色的沙發上,戴沅的臉也出鏡了,雙唇輕碰觸,明滅光影落在臉上,配著背景明亮的海,靡麗又浪漫。
房門打開的聲音。
“佑佑,你……”戴亦莘的話截斷,他看著坐在梯子上拿著相機的霍佑青。霍佑青被聲響驚動,抬起頭時,就見到美貌青年一步步朝這邊走來。
戴亦莘停在梯子前伸出手,霍佑青頓了頓,還是順從地往下踩了幾個階梯,由著對方把自己抱下。在之前,他把相機收了起來,重新放回櫃子裡。
“抱歉,我不應該隨便翻看東西。”他話剛落地,臉頰就被吻住。略顯涼意的唇重重地壓在他臉上。
戴亦莘還抱著他,用小孩的姿勢,“沒事。”話一轉,“哥哥,我想給你拍照。”
霍佑青這幾年跟戴父打過照麵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彆提對話了,唯一一次是戴父讓管家請他到書房,那時候戴亦莘不在。
“我這個兒子——”戴父指了下腦袋,“有問題,定期要看醫生,要吃藥,我對你沒有什麼要求,你能叫他好好吃藥就行。”
那次會麵讓霍佑青隱隱感到古怪之處,他記得在戴沅口裡,戴亦莘是很受戴父重視的,可戴父的表現卻又不大像。
他轉念一想,也許是戴沅離世的事,讓戴父意識到自己的偏心。
不過戴父和他談話時的冷靜,也反麵映襯出戴父不怎麼在乎戴沅,如果在乎戴沅,就不會因為戴亦莘就容許他留在這裡。
弟弟在和他一起的旅遊途中死了,他現在居然還能好好跟哥哥待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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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亦莘。”霍佑青試圖讓人平靜下來,可抱著他的青年卻是笑著搖搖頭,眼神溫柔且甜蜜。
“哥哥,你叫錯名字了,我是戴沅。”
霍佑青暗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是我叫錯名字,戴沅,你的藥放在哪?你吃藥了嗎?”
戴亦莘抱著他往外走,絲毫沒有要讓他腳沾地的想法,“我沒有生病,為什麼要吃藥?”
被人放到沙發上,霍佑青想站起來,可很快又被摁回柔軟的沙發。戴亦莘單膝在沙發前跪下來,仰著臉看他。
光從一塵不染的落地窗照進來,其中一縷掉入琥珀眼中。
“我想給你拍照。”
像是怕他拒絕,偏偏還要加一句。
“我是戴沅。”
如果說一開始是厭煩,到後來發現戴亦莘偏執到這種地步,也會產生一點同情。
霍佑青緩慢地點了頭。
可他沒想到戴亦莘非要拍戴沅給他拍的一模一樣的照片,僵持不下,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表哥打來的電話。
他立刻要去接,但戴亦莘卻攔住他,“哥哥,你還沒有答應我。”
霍佑青不願意,他覺得自己這樣太對不起戴沅。戴亦莘現在可以說把戴沅的所有東西都拿走了,那些照片他希望能不被搶走,隻屬於戴沅。
“我可以答應你拍其他照片,完全複刻那部相機的照片不行。我表哥打電話給我了,你讓我先接電話。”
絕大部分時候,戴亦莘稱得上對他百依百順,但現在戴亦莘固執得厲害,他得不到霍佑青的首肯,就把人困在沙發裡,黏黏糊糊的親吻。
被舔吻耳後皮膚時,霍佑青難堪地低呼出聲。他聽著手機響了又停,停了又響的聲音,心裡也開始憋上氣,那股氣讓他不願意點頭。
他都答應戴亦莘拍照,為何對方非要這麼蠻不講理?
戴沅都死了,戴亦莘還要跟戴沅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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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霍佑青都在後悔。
為什麼他當時要跟戴亦莘鬥氣?
如果不鬥氣的話,他是不是還有可能見到舅舅和舅媽最後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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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和舅媽的葬禮第三天,戴亦莘像個孩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他的腿,不斷重複道:“我不會讓你走,彆走……”
機場人來人往的行人或探究、或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有人已經拿出手機在拍照。霍佑青想把人扯開,可怎麼都扯不動。
眼看要誤機,最後是戴家的人趕到。
戴父雷厲風行叫人把戴亦莘強行帶走,臨走前,回頭看向霍佑青,“你們家的事,我深感遺憾,但你應該清楚這是一場意外。”
霍佑青慘烈一笑,“我們家是意外,你們家呢?蓄意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