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電話那邊戴亦莘還在以音樂劇發燒友的身份說,這次的音樂劇有多吸引人。霍佑青聽著滿耳的謊言,木然好一會才說:“我可能去不,最近工作有點多,我手裡有份文稿要得很急。”
他不想讓戴亦莘看出他有記憶,所以他不可以對看音樂劇這件事有陰影,不僅如此,他還需要用很可惜的語氣說。
又隨說幾句話,霍佑青找借口將這個電話掛。他看著合上的筆記本,在沒情再工作,索性收拾東西回住處。
他回到家,也沒做什麼,隻躺在沙發上,一直躺到表哥來,表哥那裡有他家的鑰匙。
表哥提著大包小包進來,剛從超市來的,看到他躺在沙發上,東西先一股腦放進廚房,再走來。
“怎麼?”表哥瞥一眼茶幾上的筆記本,“工作不順?那不做。”
霍佑青忍不住笑一下,他現在二十七歲的人,可他表哥總他當小孩,不喜歡做的事不去做,可哪有那麼容易。
目光觸及表哥擔憂的眼神,他啞然一瞬,又笑笑,“沒有,隻有點累,所以躺一會。”
表哥鬆一口氣,“那你再躺會,做好飯我叫你。”他往廚房去,還跟霍佑青說,“我先湯給燉上,鴨湯要燉久點才好喝。”
他表哥原來也大少爺作罷,彆說做飯,家務活完全不沾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和他表哥變化都如此大。
霍佑青見狀跟去廚房,表哥不讓他乾活,他才剛解食材的袋子被趕出來,“你去外麵坐著,病好沒多久要多休息,你上個月跑出去玩,回來的時候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說到這裡,表哥看向他,眼神有些複雜,“你最近還跟戴沅在聯係嗎?”
霍佑青頓下,撒謊道:“沒有。”
表哥點點頭,“那好,說話上次電話給你,你說你跟他在一塊,我裡總覺得會出事。”
他給表哥一個安撫的笑,裡卻明,即他不想跟戴亦莘有牽扯,對方也不可能放他。
果然,幾天後霍佑青收到電話,電話來的他現在在工作的公司,他為對方翻譯文稿。聯係他的人說又有一篇文稿需要翻譯,不時間不緊張,可以晚點交,對方還他上次的工作交付時間也退後,說兩份文稿一起交。
也說霍佑青有充足的時間去看音樂劇。
沒記憶的霍佑青多半會為之歡喜,而有記憶的霍佑青明又戴亦莘在其中動手腳。可即明,他也隻能去聯係戴亦莘,要不然怕對方會生疑。
看音樂劇的當天周五。
霍佑青準時到達,跟著人走進會場的時候,一種惡感始爬上頭,這惡感絕大部分來源於他身旁的人,更惡的他不得不虛與委蛇。
“不舒服嗎?”旁邊人忽然問。
他抿下唇,又匆匆鬆,“剛剛車來有些暈車,沒關係,我休息一會好。”
話音剛落,一隻大手貼上他的額頭,戴亦莘眼裡真切的關懷。在這個時空,他跟戴亦莘快一個月沒見麵,對方清瘦些。
“沒關係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霍佑青像不習慣戴亦莘的親密一般,偏頭,“真的沒關係,今天的音樂劇這麼難得,我不想錯。”
戴亦莘收回手,“那好,不你要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霍佑青點頭當回應。
他們兩個人的座位在一樓偏前麵的中央位置,如果霍佑青沒認錯,坐在他前麵的應該這部音樂劇的導演。如果以往,他多半會想辦法看能不能與對方交談一兩句,現在他大多的思都花在彆被戴亦莘看出他的破綻。
其他可以拒絕戴亦莘的邀請,用一些理由,工作忙這個不成立,他還可以找比如“我們應該還應該保持點距離”的借口,他懷疑這場邀約一場試探。
而且他拒絕這一次,戴亦莘還會有千百次的邀請,邀請被拒絕多,對方也能猜出問題。
畢竟誰讓他之前沒記憶的時候,蠢到主動請戴亦莘去看音樂劇。
音樂劇始,霍佑青逼自己神放在舞台上,可越看越聽,二十三歲那年遭受的一切不斷翻湧在頭。兩部音樂劇內容完全不同,在此刻卻融合在一起。
他看到舞台上演員的臉換,換成四年前演員的臉。對方頂著誇張的妝容,衝他大笑,裂的嘴仿佛能完整看到裡麵森森的牙齒。
尖銳牙齒咬住他,靈魂也為之疼痛,如同架在火上烤。家裡相冊父母的照片從彩色變成黑,他們在哭泣,他們在痛斥,他父母的愛之聖地毀掉,聖地變成肮臟腥氣的沼澤地。
霍佑青放在腿側的手握成拳,試圖用肉.體的痛楚壓住靈魂的哀嚎。他聚精會神地望著舞台,像什麼都沒經曆一般,他還愛著音樂劇。
不知多久,他注意到戴亦莘看來,他將握成拳的手小翼翼地展,用滾燙刺痛的手貼著座位。
“佑佑。”一聲極輕的呼喚,他靠近戴亦莘那邊的手忽然被握住,雖然他很快收回來,對方還跟他說。
“怎麼出這麼多汗?”
霍佑青沒有停頓地輕聲道:“好好看劇,彆說話。”又從口袋裡拿出紙張,當著對方的麵將手擦乾淨。
兩個多小時的音樂劇終於結束,霍佑青可悲地發現他真的再也感覺不到一點音樂劇的美感,跟音樂劇沒關係,他隻一看到音樂劇,想到那個vip室令人作嘔的事情,而且真正讓他無法再看音樂劇的原因他當時在其中嘗到快感。
為什麼理和身體能分?
當他靈魂痛苦的時候,身體不應該也痛苦嗎?
為什麼他的身體要背叛他?
霍佑青閉下眼,逼自己不要再回想,他極力穩住呼吸,準備跟其他觀眾一起退場,沒想到戴亦莘拉住他,“佑佑,這部音樂劇導演也在這裡,要不要跟他聊聊?”
戴亦莘說這話的時候,導演還坐在位置上,甚至轉頭衝他們笑。霍佑青隻沉默兩三秒,佯裝興奮的樣子說:“可以嗎?”
得到導演的點頭,他換到前麵的位置,與對方交談。事上他剛剛兩個多小時根本沒看進去,他不敢聊深,怕導演發現問題,更怕的戴亦莘發現問題。
似乎他表現得不錯,導演離前,還主動贈送他親筆簽名的票,說希望他還能再來看一場。
在他跟導演說話的時候,戴亦莘一直在旁邊。導演離後,他還要裝作雀躍難褪的模樣,跟對方聊好一會,再像剛剛發現時間不早,跟戴亦莘告彆。
他拒絕戴亦莘送他回家的請求,一車回到家裡,他衝進洗手間,壓抑一晚上的惡感已經爬到嗓子眼,他吐到雙眼通紅,他怕自己晚上撐不住吐出來,所以沒有吃東西,此時也絲毫吐不出一點東西。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燈光像一根根針,刺進他眼睛裡。霍佑青不知不覺將身體蜷縮起來,這個尋求慰藉的動作,注定沒有人能安慰他。
他在浴室的地板睡去,醒來時感覺到熱。他愣愣,才發現自己在他人懷裡。他順著抱住自己的手臂往上看,進入眼簾的一張漂亮的臉,隻這張臉跟以往不一樣,臉頰燒得通紅。
霍佑青猛然坐起來,本能反應讓他用全力將對方踢下去。踢下去,他後知後覺發現抱住自己的人十八歲時空的戴亦莘。戴亦莘好像生病,被他踹的時候身體軟綿綿,順著力度摔下去,而且半天都沒見到人爬起來。
戴亦莘發燒。
霍佑青搬不動人,也叫不醒對方,隻能救護車電話。到醫院,他準備交費用走,結果醫生跟他說戴亦莘背後的傷有些嚴重,重新裂,要縫合。
“傷口?”霍佑青沒反應來,“什麼傷口?”
醫生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病人背後有二十幾條像皮帶抽的傷口。”
霍佑青迅速轉頭看向病房,病房有小半片玻璃,可以看到裡麵的情況。戴亦莘此時還沒醒,躺在床上。
皮帶抽的傷口,什麼人可以抽戴亦莘?
他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人。
戴父。
他從戴沅留下的相機窺見戴家的奇怪之處,後來戴亦莘瘋一段時間,戴父逼他去照顧,他更覺得戴家不像個尋常家庭,沒有父親對兒子的態度這樣的,他想也許戴父隻一位特彆嚴厲的父親,可事僅僅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