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1 / 2)

br /> 醴泉寺廟會的財趣雙收,連年少老成持重的朱說,都忍不住感到念念不忘。

相比之下,陸辭要清醒冷靜得多,並無讓二人再去集市上賣詩文的打算。

倒不是因著那日,被女郎們拋卻矜持的熱情追求所嚇到的緣故。

而是集市中士庶混雜、而士人多矜持,這便意味著,他們除了進些小財外,而難得到具德才的斧正,得不到切實的練習作用。

況且,他還忽然想起,那位科舉不利,仕途不暢、在後世卻是赫赫有名的詞人柳永,好似就是因為給歌女填豔詞填出毛病的。

那句野史中出自宋仁宗之口的‘且去填詞’,就連對宋史所知不多的陸辭,都為之記憶猶新。

而會奔赴廟會的,可不隻是出身良家的碧玉和名門仕女,還是爽利妍麗的歌妓。她們說話更是百無禁忌,遇著合心意的小郎君,不免調笑那麼幾句,好欣賞對方羞赧呐呐的模樣,自中得趣。

朱說目前又隻是個涉世不深的翩翩少年郎,作詞作賦,難保帶些年輕人特有的隨心所欲,說不定哪天就不小心踩中自命清高的主流雅士的雷池。

要真是因為他喜歡帶著朱說到處體驗市井生活(瞎玩),而沾上柳永這樣的黴氣,導致頻頻落榜,叫明珠璀璨的宋史就此沒了這麼一位才俊在朝廷發光發熱的話……

那他的罪過,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對於陸辭的決定,朱說暫還無從得知。

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七日假裡,他手不釋卷,愣是將從廟會裡淘來的那些舊書儘略讀了一遍,接著又要從頭開始,準備反反複複地細讀個幾回,細細汲取其中精粹,才真叫讀書。

在他看來,這小日子可謂是快活自得勝仙人了。

閒暇時,他既感念陸辭待自己的好,又對熱鬨廟會中的遊趣回味無窮,兩者相加下,直讓他文思如泉湧,下筆如有神。

於是,在陸辭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朱說那如得神助的筆下誕生的,就又是一篇讓後世學生背得痛不欲生的兩百來字的精彩遊記——《與陸兄共遊醴泉廟會》。

明媚/春光轉瞬即逝,當被密城人公認為‘陸郎的朱小弟’的麵孔被各大鋪席的老板所熟知時,密城也已迎來了盛夏。

在陸辭的堅持下,陸母終於不再掛靠在牙人底下接零活了。

而是聽從獨子的建議,拿了部分家中積蓄,在左鄰右坊的幫助下,於家附近順利支起了一處竹棚。賣的商品也很單一:冬日賣炭餅,夏日賣雪漿。

這是陸辭進行過全盤考慮才下的決定。

他在官營的煤炭場那還有點關係,要拿到物廉價美的少量炭餅做貨源,於旁人而言可能手續繁瑣、成本居高,於他卻並非難事。

而夏日市人如炊汗如雨,哪怕有綠蔭和遮陽傘,消暑的冰雪冷飲,也不需愁會不受歡迎。

最重要的是,整條街上,賣花賣玩具賣小食賣茶水賣布料和首飾的都有,唯有陸母這鋪賣冰,也隻賣冰。

陸辭心知在商言商,彆看平日街坊鄰裡都受過他一些小小恩惠,對他印象也算不錯,可涉及錢財,六親不認的都大有人在,他個非親非故,頂多結了點善緣的外人,又憑什麼更有顏麵?

與其冒風險去考驗人性,倒不如未雨綢繆,將商品對周邊商鋪的威脅力降到最低,才能保證他不在時,也沒人會下暗手為難陸母,而不吝偶爾出手照顧。

至於陸母最看重的盈利能力,他其實放在了最後一位。

隨著他手裡來自各途的進項日益增多,對這個攤子,他其實是做好了哪怕小有虧損也可欣然承受的準備的。

對他而言,隻要陸母不再在炎日或寒冬裡奔波,又能因手裡有活忙碌而內心安定就行。

為了不讓陸母察覺這點,他一早就要到了管理賬本的活。

陸母隻在乾活上心細,識字卻不多,賬目也看不明白,他肯接手,心想不是什麼太費事的活,便未反對和懷疑。

隔了幾條街外,其實有成群的製作冰雪飲露的小攤,他們倒不是因為彼此關係親密才聚集在一起,而是因為需隨時取用的冰,都儲存在同一冰窖中,為減少來回跑的路程,才不得不都在同一條街上,相隔不遠地售賣。

而建造冰窖的成本太高,絕非個人能負荷得起的,通常都由賣冰的行會所主持,各人出資合建。

陸辭並未在那時參上一手,此時當然也不好貿然加入。

畢竟他們所用的,都是窖戶窖藏的去年冬天的天然冰,可謂用一塊少一塊。

陸辭不指望運用窖冰,而是購入一小批官府製作火藥後廢棄的硝石料,通過硝石溶於水時的大量吸熱,來製作大塊堅冰。之後再用降溫結晶法,將硝石進行提取,以重複使用。

民間知道這硝石製冰法的人並不多,即使有知道的,也缺乏獲取硝石的門路。

這兩者對於陸辭而言,皆非障礙,自然進展順遂。

他還彆出心裁地改了改現有的‘孔明碗’,在價格更低廉的竹筒外頭雕了簡單的花紋,裡頭那大筒疊小筒間的縫隙,則用細冰來填充。

如此就能讓冰飲的冷勁持續更長的時間,哪怕隻拿在手裡,也是一種享受。

雕刻的細活,陸辭自然不會自己做,而是交給了更有閒空的鐘元。

朱說見狀,也悄悄地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幫忙,又偷偷地將做好的混入成品堆裡,還小心翼翼,生怕讓陸辭瞧見。

陸辭對竹筒的數目卻是一清二楚的,立馬就發現增多了好些,便細心留意一陣,就對這田螺姑娘一般的行徑看得分明了。

朱說忙完竹筒後,又暗暗地幫著去木匠那拾取廢棄的木屑——陸辭用來隔離製好的冰塊、好增加存放時間的。

陸辭並不挑明,而是觀察一陣後,確定這不耽誤朱說正事,鐘元一人也有些忙不過來,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是倆人一同用勞力入股了。

這樣的‘孔明筒’,陸辭並不打算拿出去售賣,而隻準備讓陸母留在攤上,免費給要外帶的客人提供,做循環使用的。

孔明筒計入人工的成本不過四十文,細冰更是製作冷飲時的殘料,客人隻需押五十文錢,就能帶走孔明筒。

等他下次帶回來,陸母便將錢悉數返還。

如此便利,客人也無不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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