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1 / 2)

將狄青這一小插曲做了安排後, 陸辭不再耽擱,備齊物件後,徑直翻身上馬, 不緊不慢地往官署的方向去了。

他手頭雖寬裕, 但也沒奢侈到讓下仆也擁有馬匹做坐騎的程度, 除他所騎的良馬外,就隻剩兩匹用來拉運車架用的老馬了。

隻因是入職的頭一日,他才帶了兩名健仆, 專門替自己帶上個人用品,好安置到官署裡頭。

汾州城的戶數雖較陸辭沿途見過的那些要少上許多,但在這早市剛開不久的時候, 也是人來人往的熙攘熱鬨。

富戶自也不比彆處的多, 是以一大早地見著陸辭這麼個騎著一瞧就價值不菲的高頭大馬、穿著官服, 生得還極為英俊瀟灑的郎君時,都不由愣在了原地, 一邊好奇地望著,一邊小聲議論上幾聲。

也沒幾個具備隻從顏色就辨認出他品秩的見識的人, 但看個熱鬨的心思,卻是人人有的。

見陸辭背後不過跟了兩個健仆,派頭並不鋪張, 又是微微笑的漂亮模樣, 就有人沒忍住,揚聲問道:“那小郎君,可是新來上任的官兒不成?”

陸辭雖未因他停馬, 卻看向他,毫無架子地溫聲道:“正是。”

聽得這答話後,縱使已從官服瞧出這大小是個官的圍觀百姓,還是抑製不住地感到驚奇,不禁把他這年輕得過分的俊美麵孔看了又看,那人已問了:“是什麼官兒呀?”

陸辭莞爾一笑,大大方方道:“我自汴京來,是為知此地事。”

知事,知州事?

一州……之長的那個知州?

聽得這話後,所有人腦海先是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後,瞬間怔住了。

他們瞪大了眼,定定地看著陸辭,滿臉的驚訝怎麼都遮不住,好似他身上開了朵花似的。

陸辭微微笑著看著他們,也不多做辯解。

最後不知是誰先回過神來,率先拍了拍腿,哈哈大笑道:“這位官爺啊,可這種玩笑,還是不要輕易開得好!”

把陸辭的話當做少年人的玩笑後,剛一時凝固的氣氛,才重新活躍起來。

還有人誇張地拍撫著胸口,看陸辭一副好脾氣的樣子,索性心服口服地感歎道:“您瞧著一本正經,說起笑來卻是厲害,竟連我都蒙過去了。”

“我還當是剛聽岔了哩。”

“好似咱這地兒的新公祖還未來?”

……

聽得他們已徹底偏離了原話題的討論,陸辭挑了挑眉。

這可不能怪他,分明是說了大實話,奈何無人肯信啊。

陸辭願一笑置之,然而跟在他身後的那兩名健仆,就不那麼樂意了。

他們跟這位雇主後頭,也有大半年了,觀他為人處世所生出的敬意,也早已不受其尚輕的年紀影響。

見明明說了真話,卻被其他人這般輕忽對待,就忍不住皺起眉頭,欲斥他們個對長官不敬的罪過了。

然而這念頭甫一冒出來,他們的頭個反應,就是看向陸辭,看看郎主的意思。

陸辭僅是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他們便瞬間會意,立馬低了頭,不再左顧右盼了。

一行三人很快順著人流,來到了破破爛爛的官署。

雖已在外頭看過很多次,但真正想到要在這不折不扣的危樓裡工作三年之久,陸辭就越發感到難以忍受起來。

尤其跟他呆了小半年的館閣一比,若說後者是清貴中透著雅致,前者便是破舊中帶著危險了。

不過他經事頗多,即便心裡嫌棄,麵上也掩飾得絲毫不露,踏入門檻時,更是不曾猶豫半分。

能在官署守門的吏人,顯然比隻瞧熱鬨的百姓們要有見識得多。

遠遠看到陸辭所著官袍的顏色時,他們就隱約有了猜測。

再看陸辭生得器宇不凡,麵上帶著從容微笑,無比明確地朝他們走來時,就近乎印證了。

即使是要例行公事地將人攔下,進行問話和檢查身份時,他們的語氣,也比平時對任何人的都要輕柔恭敬上了數倍。

陸辭微挽起一小截袖口,露出係在腕上的敕黃,又從懷中掏出任命的詔書,展開之後,朗聲宣布道:“戶部員外郎,太子舍人陸辭,奉命知汾州。”

四周先是一片難以置信的死寂,旋即便是極度震驚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喧嘩。

亮出身份後,陸辭將敕黃暫且解下,交予那兩吏人核對去,便在最快回過神來的一吏人的引領下,穿過簽廳,直到知州的位置上,優雅地落了座。

儘管距上任知州卸任、至陸辭到來前,隔了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但對於一州當之無愧的長官,顯然是不會有人敢怠慢的。

文房四寶,一應俱全,且座椅書案,邊上木櫃屜籠,全是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兩健仆見不用額外打掃衛生,便麻利地將陸辭的個人物品從馬背上搬了下來,雖是一言不發,卻是配合默契,很快就按照郎主的喜好和習慣,將這些零碎物件全擺好了。

陸辭頷首道:“你們先回去罷。”

他們趕緊應了一聲,便目不斜視地在所有人的微妙注視中退了出去,騎上來時的馬,回陸辭的宅邸去了。

哪怕親眼看到這麼個恐怕還沒自家子侄年歲大的上官坐到了位置,大多數人還是沒反應過來,隻呆呆愣愣地看著,眼珠子跟著陸辭動。

這,就是從汴京新調任來的知州?

陸辭也不忙辦公,微微抬眼,看向恍惚的眾人,心裡暗暗歎息了一聲他們的工作效率和反應能力,淡然道:“判官、掌書記、支使、推官……”

他一口氣點了十幾位輔佐官,道:“都過來。”

被點到的人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向他走去。

緩過那口氣來後,他們的臉色也終於恢複正常了,還帶了一副熱情而不顯諂媚的笑。

——甭管這位知州的年紀看著有多夢幻,人既來了,又是要認人的樣子,那當然要小心翼翼,不能給上官留下壞印象才是。

陸辭安安靜靜地等著,待人在他跟前一字排開後,他隻略掃了眼,便道:“怎少了兩人?”

眾人麵麵相覷,卻無人吭聲。

陸辭微微一笑,點了頭埋得最低的那人:“你呢,知不知道他們在哪?”

他口吻平平靜靜的,卻讓被點到那人不知為何,心裡倏然一驚,暗道一聲倒黴,抬起頭道:“回陸知州,他們今日還未來。”

那兩人從來就是好喝花酒,常常晚到的,尤其知州一位空缺,少了人管轄,更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