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1 / 2)

麵對晏殊這份絲毫不帶玩笑意味的盛情厚愛, 陸辭在萬分感動下, 隻能溫文爾雅地表示了感謝, 又溫文爾雅地伸手接過了禮物。

緊接著, 再溫文爾雅地將這位異想天開地要當自己爹的友人, 給一腳攆了出門。

門一關上, 陸辭麵上的假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徒留哭笑不得。

真說起來,連最不愛在這些閒事上多嘴的朱說, 都忍不住偶爾旁側敲擊一下他預備何時成婚,柳七和滕宗諒這兩個過來人, 更是明裡暗裡沒完沒了地炫耀不停。

滕宗諒也就罷了,陸辭還真不知道, 老早就丟了在家鄉的夫人外出‘遊學’多年, 青樓楚館裡紅粉知己無數的柳七,究竟是哪兒來的厚臉皮,才能在他麵前大談特談成婚早的好處的。

至於鐘元易庶,則純粹是沒那膽子, 或是自知舌笨得說不過他, 一直不敢哪壺不開提哪壺。

唯有晏殊,膝下子女已有好幾名, 明明有那發表意見的條件, 卻從不催陸辭的婚,讓他倍感輕鬆。

隻可惜這份令人欣慰的善解人意,卻是源自對方早早就將他安排上了。

——陸辭認為, 為了叫晏殊明悟自己的答案,未來幾天裡都還是不要接待對方上門的好。

陸辭早早歇下。

他不等時辰到就已起了身,換上簇新的朱色官服,瀟灑地騎上愛馬,就在一乾下仆的目送下,往宮門去了。

隻是還沒行多遠,他就迎來了街上行人一道道熾熱目光。

陸辭:“……”

他嘴角微抽,麵上不動聲色,卻不自在地緊了緊手中韁繩。

能擺脫原諒綠的官服,固然好極。

但象征著五品以下、三品以下官階的丹朱色,如此明亮鮮豔,未免……太過惹眼了。

然而想要再次更換官服顏色,可得等升至三品以上了。

且不說那得等到猴年馬月也不見得能換上身,單是一想到三品以上官員所著為紫,他就提不起鬥誌來。

要麼大紅大綠,要麼是基佬紫……

陸辭暗暗地歎了口氣。

升職帶來的,顯然不隻是待遇提升的好處,還有惱人的早朝。

按照宋例,自太子中允,武臣自內殿崇班以上的,皆為升朝官。

這也就意味著,他不能再似在館閣任職時優哉遊哉,而得像所有升朝官一樣,為了參加從淩晨四點開始的朝會,半夜就得準備了。

陸辭禁不住懷念作為地方官的悠閒節奏之餘,唯一感到寬慰的,大約隻有‘要受這樣罪的不止他一人’這點了。

——真說起來,願受這罪的更是大有人在。

慢慢適應。

正當陸辭要提一口氣,目不斜視地快速穿過熱鬨的街道時,後頭就傳來了晏殊含笑的呼喊:“陸郎!”

陸辭雖才下定決心,至少之後幾日裡都不搭理這位新鄰居的串門,也不可能無禮至當街都不搭理人的,唯有無奈地勒馬停住,回過身來:“同叔。”

晏殊微微笑著,催馬加快幾步,正與陸辭並轡,樂嗬嗬道:“我專程起早了一些,卻還是不如你早。”

陸辭淡淡一笑:“哦。”

在知曉晏殊那份詭異野心後,他哪兒還分辨不出來,在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裡除了欣賞和友善外,還夾了幾分微妙的慈愛?

陸辭態度冷淡,晏殊也渾不在意,玩笑道:“你頭日上朝,怎不等我一同去,省得迷路?”

陸辭:“嗬嗬。”

晏殊挑了挑眉,好似終於注意到陸辭反常的冷淡態度了。

他提了提韁,叫馬踱後幾步後,就一本正經地將陸辭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

陸辭也挑了挑眉,也仔仔細細地將他從上到下,認真打量了一回。

二人沉默地對視片刻後,又默契一笑,同時以打趣打破了沉默——

“好一位翩翩濁世美郎君!”

如此異口同聲後,二人一愣。

旋即再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惹得周邊人紛紛注目。

陸辭純粹是覺得二人這般當街商業互吹,十分有趣。

晏殊卻是當真覺得,在一大堆能穿得起朱色時,要麼形容枯槁、要麼乾癟無趣的官員裡,自己這位友人,完完全全能稱得上是一道極賞心悅目的風景了。

身形修長,膚如白玉,眉目靈秀的濁世佳公子,在一身濃烈朱色的輝映下,意氣風發地禦馬而來。

這一幕,著實讓人驚豔之餘,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

晏殊自然注意到了被這盛光所迷、不住回頭偷看的路人,不由感慨萬千地摸了摸下巴,暗想自己年歲漸長、快要華光淡去,嘴上則遺憾道:“隻可惜這麼位不可多得的俊俏郎君,怕是輪不到我家小娘子了。早朝過後,願招陸郎為婿者,定會多如過江之鯽。”

“同叔說笑了,”陸辭被晏殊這誇張說法逗得眉心一跳,好笑道:“但實在當不得。”

“區區十三載,轉瞬即逝,如何當不得?”

晏殊心裡實在覺得可惜,忍不住又爭取一句。

陸辭不置可否,隻微微地眯起了眼,危險地盯著晏殊。

半晌,他才意味深長地問道:“同叔想的,恐怕重點不在招我作婿,而是想當我爹?”

二人沉默對視。

“……”片刻後,晏殊揉了揉微麻的脖頸,若無其事地拍了拍馬,招呼道:“不耽誤了,快走。”

陸辭輕笑一聲,倒未追問,而是優雅跟上。

二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宮門,在下馬並肩步行至朝堂的一路上,這副毫不掩飾的親密舉止,就無一遺漏地落入了其他升朝官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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