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1 / 2)

就在陸辭費了近一個月的功夫, 險險趕在年關前將內外瑣事處理完畢,安心等著同家人密友過個鬆快年時, 天卻不從人願。

眼看著冬至的熱鬨剛過, 除夕和元旦的炮仗聲漸近,已購置完年貨,在自家院中鹹魚躺著, 順道考校狄青功課的陸辭, 就接到了一封出乎意料的密信。

五百裡加急, 又是來自京師……

哪怕還沒看到那明晃晃的太子印戳, 陸辭也能輕易猜出,這十萬火急的寄信人是誰了。

他微微蹙眉, 直覺有些不妙。

遂起了身,一邊往書房走去,一邊叮囑狄青道:“你接著默, 京中有事, 我需去書房一趟。若你默完以後,我尚未回來, 你便換篇課文繼續默。”

狄青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

鑒於他慣來表現得成熟穩重, 陸辭並不擔心他會似柳七那般一旦失了轡頭就四處亂跑。在簡單交代了這麼一句後, 就匆匆回到了書房, 命下仆看守在門口兩側, 旋即獨自將門嚴密閉上。

卻說他自歸鄉後,並不曾與有一段師生情誼的小太子斷了聯係,而是一直偶有通信。

對自記事以來, 就未曾踏出過宮門一步的趙禎而言,他能窺見宮外那陌生的人間煙火的途徑,除了冰涼枯燥的書中文字外,便隻剩真心實意待他、從不以他年少而一昧□□勸告的陸小夫子了。

陸辭隨筆描繪的民生畫卷,皆是栩栩如生,每回都叫趙禎讀得如癡如醉,心生向往。

而在回過信後,都會無比珍惜地親自將信收藏起來。

一個多月下來,已積下了不薄不厚的一遝。

然而尋常的通信,既無需大費周章地動用加急的郵遞,更不必秘之又密。

陸辭將封口的火漆輕輕割開後,取出單薄的信紙。

甫一展開,就看到信頭赫然寫著兩個潦草大字:速歸

不好的預感,竟是得到應驗了。

陸辭深知,趙禎從來不是無的放矢的性子,而是超其歲數的穩重內斂,能到這般急切的地步,怕真的遇著大麻煩了。

他微微凝神,就著燭火的明輝,細細讀了起來……

陸辭雖晉升極快,到底隻是一從三品的官階,乍然離京,頂多隻在暗流湧動的朝中激起了一點水花。

會真心實意地惦記他的,除了太子殿下外,便隻有柳七朱說為首的一乾親密友人了。

就連對他稱得上欣賞的寇準等人,也隻是難得閒暇,才會想起這滑不留手的狡童。

而朝中的明爭暗鬥,更不會因陸辭一人的暫時離席而偃旗息鼓,反倒是越演越烈。

說起趙禎監國,也有近半年了。

在寇準和李迪的悉心指導下,他本就頗有天賦,加上又願努力,對些頻繁沾手的常務,漸漸變得得心應手起來,對朝中的局勢,也越發有了清晰的了解。

即便如此,心如明鏡的趙禎,僅選擇了默默觀察,按兵不動。

且不說這一個個臣子老奸巨猾,雖有才乾,卻自有大盤算,當以製衡為主……

單說他這身份,一想有大動作了,還得向上請示,並無完全自主的能力。

而太子表現得越是優異,得到的稱讚越多,在殿所中悠然度日的官家趙恒,心裡就越發感到微妙。

——他可還好端端地活著呢。

大約是為免臣子們忘了他才是真正手掌大權的官家,加上劉聖人不住吹的枕邊風,趙恒那顆‘清心寡欲’、‘閒雲野鶴’的心,就重新往‘凡塵俗世’靠了幾分。

朝臣們很快就錯愕地發現,已有多年上朝隻打瞌睡、先是將大小政務儘交給宰輔、後是全讓太子甚至是聖人處置的官家,竟又有了勵精勉治的決心一般,開始頻頻出現在早朝中,且積極批示起政務來了。

對趙恒這不按常理和歸序的行事,最感到頭痛的,自然是受到多餘乾涉、以至於行事束手束腳的趙禎了。

……尤其他這爹爹,也許是因求神拜佛久了,常是亂幫倒忙。

且因趙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作風,上朝全靠心血來潮,不止是亂了趙禎的處事節奏,也讓朝臣們不可避免地感到混亂起來。

對此,寇準看著最急,嘴角都起了燎泡。

好不容易讓他們習慣了太子帶領下的雷厲風行,結果叫官家這一胡攪和,懶散的風氣就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

雪上加霜的是,當趙禎最為難時,終於恢複聖寵,再次與官家蜜裡調油、如膠似漆的劉聖人,也察覺到了他私下裡很是隱秘的一些小動作。

對於趙禎的真實身世,劉聖人從來是嚴防死守,將宮中內外瞞得密不透風的。

且因她最得官家寵愛,於太子又有養恩,太後之位堪稱穩穩妥妥,少數知道真相的朝臣,也不會自尋死路般去太子跟前揭發此事。

兩邊的心照不宣,就讓隱隱察覺了端倪、急切地想要知曉真相的趙禎,不得不從劉聖人勢力根深蒂固的後宮著手,進行調查了。

即使他足夠小心謹慎,也還是走漏了些許風聲,讓劉聖人產生了些許懷疑。

這絲懷疑的心思一旦生出,就一發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