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1 / 2)

前往上任的途中, 陸辭未多做盤亙, 也未似前幾回般風波不斷, 而是難得的一路順順利利。

加上租賃來的, 皆是健驢和訓練有素的車夫, 一行人僅用了半個月的功夫,就已抵達了秦州任所了。

從繁華鼎盛、香風陣陣的汴京出來, 越往西北方向行,就越感到與之截然不同的貧頓。

而這秦州州府, 竟連懸掛城門上的牌匾, 都是破敗不堪, 殘留著兵戈留下的斑斑創痕, 很是觸目驚心。

陸辭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周。

等候進城的百姓大多麵黃肌瘦,衣著襤褸, 眼神木然,同他當初在汴京城門前見慣的那些錦衣繡服的士族貴子,以及喜氣洋洋的遷家之戶, 一下就成了鮮明對比了。

肯來這不久前還戰事頻頻的險地的商隊, 也是寥寥無幾。且不說商隊規模小上許多,人人皆皺著眉頭, 反複前去催問, 顯是想早日進城, 再早些離去。

顯而易見的是,這西拒吐蕃的秦州城,莫說是需資擢升的官員, 即使在普通老百姓的眼裡,都的的確確不是什麼好去處了。

陸辭卻未覺絲毫沮喪,反而眼前一亮,微微笑了起來。

不僅是他在出發之前,就已對諸多極有可能成為自己將來幾年任所的邊州進行過大致了解,有了十足的準備。

更因為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守城將士所展示出的精神氣貌,竟是極其難得的軍容嚴整,紀律嚴明。

陸辭自認也去過好些地方,但這份連麵對尋常百姓時、舉手抬足都未有半分鬆懈的肅紀,可是他除卻京中最為精銳的那些軍士外,就沒再見過的了。

不愧是戰功赫赫、屢建奇功的曹瑋曹將軍。

陸辭暗自感歎了聲。

很快就輪到了陸辭一行人接受驗看的時候,狄青極自覺地將路驗遞上,由對方進行例行檢查。

而原本繃著張臉,一派不苟言笑的軍士,在不經意間看到陸辭隨路驗直接附上的委任書、以及一乾憑證時,緊繃的臉皮仿佛一下出現了龜裂。

尤其拿著這份路驗的那位軍士,更是覺得手中這幾張本該是輕飄飄的紙,一下變得沉甸甸的。

他眼底漸漸泄出幾抹難以置信來,一會兒看向路驗,一會兒看向大大方方地束起了車簾,衝他溫和微笑的陸辭,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跳到其他車上,正等他挨個念出貨單,好讓他們挨個清點的那幾名守衛,則半天沒等來他的聲音,不由擰起眉頭。

他們謹慎地對視一眼,紛紛利落地翻身下來,極快地聚集過去,言簡意賅地詢道:“怎麼,可有不妥之處?”

當看清導致同僚渾身僵硬的這份路驗時,他們也不約而同地怔住了。

旋即,不約而同地將難以言喻的目光,投向了笑眯眯的陸辭。

不僅是陸辭來得太快,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更因陸辭那太過惹眼、好似會發光一般的俊美長相,還有那輕得不可思議的年紀,都與周邊顯得額外格格不入。

……接替鐵血鋼槍曹將軍的,就是這麼個斯文俊俏的文臣?

按常理而言,那些個在京中過慣了富貴奢侈的日子的朝中大員,乍然被貶外地,還是這兼窮鄉僻壤和軍事重陲於一身的秦州,單是心裡的巨大落差,就夠讓人叫苦不迭的了。

在曹將軍鎮守此地前,那些個文臣無一不是拖拖拉拉,不過個兩三月不會來到的。即使來到,也是唉聲歎氣,滿麵愁容,哪兒會是這般容光煥發,春風滿麵?

他們心裡既是茫然,又覺說不出的微妙,但根深蒂固的軍律還是很快起了作用,將陸辭這一新秦州知州的到來,給迅速彙報上去了。

具體的接待,可輪不到他們說了算。

不過片刻功夫,陸辭就等來了剛好在這一帶軍營訓練兵士的英州團練使、秦州知州兼緣邊都巡檢使及涇原、儀、渭州、鎮戎軍緣邊安撫使,曹瑋。

就如他手下兵士們的第一反應一樣,乍然看到個風度翩翩的俊俏郎君,微微笑著向他拱手一禮時,久經沙場的曹瑋也有些遲緩。

他輾轉於狼煙四起的各個邊州,於沙場上出生入死多年,現年歲漸高,一身舊創,身體可謂大不如前。

諸事力不從心,他早就萌生了回汴京去,同僅剩的那幾位家人團聚的願望了。

縱難落葉歸根,但能與家人常伴,已叫沙場老將心滿意足。

然而奏疏從年年遞,到季季遞,再到月月遞,都如泥牛入海,不見回音。

直到數年前娘親重病,他心急如焚,連發數封奏疏,再懇請京中勉強稱得上友人的幾位文臣說情,隻懇請官家容他回京探母。

最後雖被應允,但他僅僅停留了數日,就再度被任命做秦州知州,再帶著一堆派遣職事,重新回到邊遠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