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1 / 2)

儘管相隔越來越遠, 幸存的這幾名黨項兵仍舊不敢放鬆絲毫警惕,不要命似地快馬馳騁。

唯恐隻要有片刻鬆懈, 那索命的箭羽, 便會毫不留情地出現在自己背上。

在清晰聽到為首那名頭戴青銅麵具、殺敵尤其悍勇的小將焦急萬分地喊出這話時,他們心裡倏然如明鏡一般, 認定搞明白這場栽得莫名其妙的跟頭後麵,罪魁禍首究竟是誰了。

——果然是那兩個漢人搗得鬼!

待終於逃出生天, 所有人心裡皆是沉甸甸的, 根本沒有絲毫歡喜,唯有滿心仇恨。

“漢人詭計多端, 狡猾多詐, 我早就瞧出些端倪, 請求過世子離那兩條漢狗遠一些的!”

然而李元昊素來剛愎自用, 壓抑已久的野心被張元吳昊二人道破後,以精心勾勒的藍圖給哄住了, 哪裡聽得進去部下的規勸?

見他一意孤行, 底下人才不好多勸,也因張吳二人知曉自己身份敏感, 幾乎足不出戶, 對他們的一切安排具都毫無怨言, 漸漸地也就沒有了反對的聲音。

直到此時此刻,他們才得以知曉,連同世子在內的所有人,究竟掉入了一個如何凶險的精心設計的圈套, 叫奸邪的漢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

“倘若我勸說世子時再加一把勁,”其中一人不知何時已是滿臉淚水,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今日說不定便不會犧牲那麼多,那麼多的弟兄了!”

他那兩個同胞弟兄,皆被永遠地留在了榷場上,無法回家了!

對僥幸生還下來的其他幾人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之所以能成為李元昊身邊備受重用的親信,多與他們貴族出身、家族同李元昊聯係密切有關,這便也意味著在方才戰場上殞命的人裡,就有著不少他們的骨肉血親。

哪怕活了下來,回去後對李元昊是問心無愧,但對痛失至親的家人,又要怎麼交代?

幾人放慢了馬速,一言不發,皆沉浸在哀戚之中。

許久之後,才有人略微緩過一口氣來,慢慢道:“這如何怪得了你?隻恨那倆漢狗包藏禍心,精於裝模作樣,才讓所有人都被蒙騙了!”

“不多!”另幾人憤聲道:“一定要儘早回去告知世子此事,將那兩罪魁禍首碎屍萬段,切莫叫宋軍將人給救走了!”

懷著這份刻骨銘心的深恨,他們顧不得歇息,撐著滿身傷勢拚命趕路,僅用了半日功夫就回到了部族之中,麵見了還在為順利擄走南廷高官而得意的李元昊。

“你說什麼?!”

李元昊聽完他們簡單彙報後,麵上由起初的難以置信,極快地轉為了勃然大怒:“軍機之事,需要胡言亂語!”

“若有半句虛言,世子取了我等首級便是!”幾人皆毫無畏懼,梗著脖子道:“若世子還肯相信我等,便即刻將那兩頭奸邪漢狗給斬了!”

李元昊麵色沉沉,不置可否。

一邊是近來交談甚歡、給他出謀劃策的張元吳昊,一邊是追隨自己多年,家族與自己聯係緊密的親信。

孰重孰輕,一看便知。

若他理智尚存,說不定還能保持對此事的懷疑。

但大戰失利,手下精銳儘數折損,僅剩下這麼幾人的哀痛,已將他那本就為數不多的清明給焚燒殆儘了。

他更清楚,若非慣他們對自己忠心耿耿,怕是根本不會等到前來彙報過軍情,而直接殺到那處秘邸去,把那倆元凶大卸八塊了。

也難怪。

一將張元吳昊二人套上大宋忠臣的麵具,過往一些叫他生疑的地方,便能看得清清楚楚了:若當真對他懷有敬意,當初又豈會以那樣無禮之至的方式,引他出來?

那所謂的激將法,不過是刻意羞辱罷了。

他眯起眼,順手取了一旁的長刀,唇角露出一抹殘忍的弧度:“安心罷,莫說是膽敢愚弄我的賊子,哪怕隻為了還你們一個說法,他們也休想活著走出那宅邸了。”

此時此刻還在秘邸處焦急地等待著消息、好知道精心勾畫的策謀是否生效的張元吳昊,很快就迎來了殺氣騰騰的李元昊一行人。

目光觸碰到他們麵上的可怖殺意時,饒是最近沒少同這些蠻族打交道、在刻意逢迎下有所了解的張吳二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旋即便是心裡一沉——看李元昊神情,隻怕進展並不順利。

張元吳昊對視一眼,一同迎了上去。

“好啊,”李元昊看著明明眸光閃爍,卻硬要裝出毫不知情的二人,幾被氣笑了:“大計已成,二位智將還裝什麼?”

計成了?

張元吳昊心中更是不解:若真成了,李元昊對待他們,不說該敬重有加,也該加重禮遇,怎會是這麼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