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1 / 2)

十日一晃而過。

當一路日夜兼程, 一身風塵仆仆的張朱二人,並肩站在秦州城門前時, 張亢一邊偷瞄專心驚歎城牆巍峨的朱說, 一邊發自內心地鬆了口氣。

可算是要結束被人日日提,夜夜提陸三元那些個輝煌政績的日子了!

想起翻來覆去地聽陸辭光輝事跡的滋味, 張亢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若他哪日誌得回京,定要將那建議自己與朱說同行、道對方一向沉默寡言、不好言辭的可恨友人, 狠狠揍上一頓才行。

——要是連誇讚起那位‘陸兄’時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的朱希文都能稱得上‘寡言’的話, 那恐怕這天底下的大多數人,都當得起‘惜字如金’這一詞了。

朱說好似渾然不知一臉真誠地附和了他一路的張亢的心有餘悸, 兀自欣賞完高大雄偉的城牆後, 便笑著小聲催促還在原地發愣一樣的旅伴:“張如京使不必於此時貪看城牆, 還是先進城吧。”

張亢才意識到就因方才那一個走神, 便在隊列中生生落下一截,令後頭的人都忍不住將催促的目光投向他了。

按他們這一路來時的經驗, 因硝煙迫近, 越是臨近邊境,城門守兵審查進城百姓便越是慎重, 怎這堪稱位於最前線的秦州, 審看起來竟這麼快?

張亢詫異之餘, 略顯局促地笑了笑,趕緊快步跟上。

等待進城的隊伍的確前進甚快,張亢感覺還才過了一小會,便已輪到他們二人了。

待真正到了跟前後, 張亢便立即明白,怎會檢看得如此之快了——和通常隻配四五名兵士驗看的其他州城不同的是,小小秦州,竟是配了二十名之多!

張亢腦海中掠過無數猜測:是秦州兵源較彆處豐裕?是陛下另增派了援軍來?還是每日進程的百姓頗眾,不得不如此……

朱說的關注點,則與張亢的截然不同。

哪怕明知陸兄公務繁重,亦因不清楚他們具體至期,是不可能現身在城門處的,仍是禁不住四處張望。

可惜他看來看去,果然還是不見那道熟悉身影。

朱說也不覺太失望:隻要一想著一等去到衙署,馬上就能見著闊彆已久的陸兄,今起還能與之共事,便按捺不住唇角的輕輕上揚。

他們既是受詔前來,肩負重任,亦是滿懷鬥誌,躍躍欲試,自然不會似當初王欽若那般刻意隱瞞身份,自找麻煩,而是乾脆利落地出示了貼身攜帶的結綬。

原本麵無表情的城門兵士乍一眼看去,先是皺了皺眉,旋即客氣令他們在原地等候,小跑著離去了。

張亢與朱說便依言耐心在原地等待,僅過了極短的一小會兒,那兵士就已去而複返。

這回,許是確認了二人身份屬實,對方麵上不複之前的刻意板著,而是顯現出了難以抑製的笑意。

然而此時此刻,朱說的目光全被不疾不徐地跟在這兵士身後的那道人影徹底吸引,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根本顧不上瞧對方的神色變化了。

他張了好幾次口,才終於發出一道破了音的聲音:“陸兄——!”

那麵帶溫柔微笑的來人,可不正是闊彆多年的陸辭!

人雖清減不少,身量亦拔高些許,但不論是那令人心生好感的翩翩氣質,還是會發光似的俊美相貌,都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朱說不自覺地就已將穩重拋之腦後,往前快步走去。陸辭見他如此,亦配合著闊步朝他走來。

待朱說近到跟前了,不等人反應,陸辭就笑吟吟地把臂一伸,極其自然地把人摟進懷裡了:“我算著時日,以朱弟之心切,不是今日,便是明日,結果還真未料錯。”

會牽掛千裡之外友人的,又何止是京城的柳朱二人?

朱說滿心激動,根本沒聽清陸辭說了什麼,隻想也不想也展開雙臂,將人牢牢抱住。

……張亢目瞪口呆地看著二人抱成一團。

抱了好一陣後,朱說才恢複些許理智,意識到這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不定會有損陸兄威嚴,趕忙不好意思地把人鬆開:“陸兄公務繁重,其實不必——”

陸辭笑著打斷了他:“朱弟可是為應我之請,不惜辭去館職,不辭勞苦地遠道而來。此番深情厚誼,我縱萬語亦難以回報,現不過是算好時日,近期在城牆邊多做徘徊罷了,怎還‘不必’了?滕兄亦有意前來,隻是他今日需去堡寨巡視,需遲上一些方能見到他了。”

聽陸秦州親口說出這麼一番話,一直豎著耳朵、在旁好奇旁觀兼偷聽的一乾百姓,就立即明白引得陸秦州親自前來接人的這位來客的身份了。

朱說雖不比柳七細膩敏感,也不難察覺出旁人投向他的目光陡然變得熱烈起來,忙道:“陸兄此言差矣。我此番前來,非是為全友人之誼,而是為循本心。所謂道,臣則由乎忠,子則由乎孝,行己由乎禮,製事由乎義……後方可言國、家、民與物。”

聽著朱說那熟悉的出口成章,引經據典得行雲流水,以及心得體會信手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