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1 / 2)

陸節度麾下的如京使, 來她這做什麼?

郭麗胸腔中一顆心怦怦亂跳,麵上卻不改顏色。

她妙目裡微波流轉, 卻隻順著蘇馬鍋頭的話頭, 略帶戲謔地問自下人退去後、便周身氣質為之大變的張亢:“就不知如京使不惜遮頭掩麵,也要來我這破地方, 就不知是為了什麼了。”

張亢容貌生得粗獷了些,但隻要認真起來, 心思可是一等一的細膩。

以他的機敏, 哪兒聽不出郭麗看似平靜的疑問下,隱隱約約地藏著緊張和期待?

他微黠地眨了眨眼, 抱拳一揖, 坦坦蕩蕩道:“還請郭娘子體諒方才冒失。隻是以郭娘子之聰慧, 定也清楚, 若我不遮頭掩麵,是絕對見不著你的了。”

哪怕溫逋奇這會兒再寵愛郭麗, 還是對漢人打心底地防備著的。

他會任由她見走南闖過北、見錢眼開的各家商號底下的馬鍋頭, 卻斷無可能讓她同宋臣說上半句話。

被不著痕跡地捧了一下,郭麗輕哼一聲, 心情卻愉悅了幾分, 遂身姿款款地落了座:“你不妨先道明來意, 再談原諒之事。”

張亢也大大方方地在座椅上坐下,不疾不徐道:“不瞞郭娘子,我此番前來,是奉了陸節度之命……”

他會不惜危險, 親涉險地,當然是抱著必得的意誌的。

尤其郭麗在他的計劃中,將起極為關鍵的作用,他自不會因對方是受擄漢女,而生出半分輕視或憐憫,而是正正當當地將郭麗視作需爭取的寶貴人才,講得萬分仔細。

對一受困害的弱質女流,張亢汲取陸辭的意見,對國家大義絕口不提,而始終隻圍繞著此計一成、雙方所得列個明白清楚。

聽出他話中的誠懇,郭麗自也聽得萬般認真,唯恐錯漏過半點細節。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滔滔不絕的張亢,終於感到了口乾舌燥,忍不住止住嘶啞聲音,目光四處搜尋,就想拿點水喝。

“是我疏忽了,”郭麗還沉浸在方才的話語中,又急著聽下文,想也未想地就將自己的那份滋養藥湯給推了過去:“張如京使請用。”

張亢雙目睜大,盯著那盛了墨色湯藥的精致瓷碗好一會兒,到底是不願駁了難得的這份郭麗示好,將心一橫,就將那瓷碗端了起來,仰首一飲而儘。

……於是在下一刻,就差點將心肺都苦了出來。

看到張亢瞪大眼睛,麵色糾結的狼狽,郭麗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那藥湯可不是一般的苦,才一直放置著沒飲這一茬。

這可壞了!

“對不住,對不住,”她訕訕地賠著笑,再沒之前的冷若冰霜,重新倒了杯清水遞去,嘴上還想補救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把帶來希望的這張如京使給得罪狠了:“得怪我方才一時著急,未及細看,快漱漱口吧。”

被那股苦透心肺的滋味折騰著,張亢也顧不上禮數了,趕緊接過這杯清水,匆匆灌下了肚,才覺稍好一些。

看他受害,郭麗心裡羞愧得很,麵上還勉強繃起了鎮定神色,慌不擇言道:“張如京使彆看那藥湯苦得很,還是有些滋陰潤嗓之效的,飲了絕無壞處。”

張亢:“……”

他發自內心地認為,郭娘子還是彆解釋的好。

經這麼一場小鬨劇,兩人間那點生硬的拘束,倒是跟著煙消雲散了。

等張亢終於說完,郭麗不假思索地問道:“說來容易。我不過一身陷敵營的弱女子,無依無靠,倘若為你們賣命後,卻落得你們言而無信,對我卸磨殺驢。屆時我除變成冤魂,還不是哭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能如何尋你們算賬?”

要是按張亢原本所想,便是承諾照顧好郭麗家人,大不了佐以陸辭親筆文書,令她安心。

可真正來到此地後,張亢便極其清楚,郭麗對那些待她薄情寡義的家人,已是心灰意冷,單這句話,是絕不可能讓她安心的。

麵對郭麗不安的質疑,張亢默然片刻,腦海中卻鬼使神差地掠過路途之中,朱希文對著他把陸辭吹了個天花亂墜,叫他頭也暈目也眩的情景……

他硬著頭皮,麵上淡定道:“我入仕不久,官職低微,單憑我一席話,郭娘子難信,亦有道理。”

這話說得通情達理,令郭麗臉色稍緩,緊接著又聽他字字鏗鏘道:“但陸節度是世間出了名的光明磊落,講究誠摯義信的正人君子,他的話,郭娘子還是當信的……”

接下來,靈光一閃的張亢,便果斷地對露出明顯鬆動之意的郭麗,來了個對朱希文那套打動人心的吹捧說辭的活學活用。

……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時隔多日,居然還記得那般清楚。

原本隻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張亢,也不會想到,郭麗雖身在吐蕃數年,但對曾叫李立遵吃了個大苦頭,叫吐蕃兵不敢輕犯的陸秦州,何止是略有耳聞,簡直如雷貫耳。

之前是不知陸秦州一眨眼就成了‘陸節度’,這會兒知道後,郭麗麵上的笑容,就變得真誠多了。

“你若早說那位‘陸節度’不是彆人,而是陸秦州的話,便不必費這麼多口舌了。”郭麗本就是爽直利落之人,聽張亢說完後,立即討要了信物:“不知張如京使可有憑據?”

張亢有備而來,即刻掏出了陸辭親蓋過印章的文書,交予郭麗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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