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1 / 2)

狄青為不用發愁如何圓謊之事, 正感慶幸時,卻不知公祖一早根本顧不上來查看他的情況, 就已被張亢請去, 見特意裝扮得衣冠楚楚的蘇馬鍋頭了。

儘管蘇馬鍋頭清楚,具體情形肯定已讓張亢講述過一遍, 但還是願放過這一大好機會, 試圖同陸節度攀攀交情。

當然, 若陸辭隻是陸秦州的話,蘇馬鍋頭都不可能稀罕到哪兒去。

說到底,知州三年一換,常常連衙署情況都沒摸清楚, 就要為下一任所做打算, 打通關係去了。

知州手底勢力的穩固程度,怕還比不上坐擁上百馬腳子的他呢,哪兒值得費心思去討好?

但節度使可就大有不同了——蘇馬鍋頭走南闖北這麼些年, 見識還是增長了不少的。他瞧陸辭這年紀輕輕,就已身居如此高位, 且不提能力究竟如何, 卻絕計是官家麵前的大紅人。

這樣的厲害角色,他這輩子都不見得有機會結交的機會,哪兒願意錯過這次?

陸辭雖未曾見過蘇馬鍋頭,卻不難從張亢的轉述中,對其性情進行一個總體的刻繪。

等真正見到一臉諂笑的蘇馬鍋頭時,陸辭便明了, 自己的猜測,是八9不離十的了。

張亢略感驚奇地發現,素來待人溫和親善,叫人感春風拂麵的陸節度,這回卻是神色淡淡,寡言得很。

他這般態度,讓蘇馬鍋頭很是小心翼翼的同時,原本緊繃的模樣反而放鬆了許多,這就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等蘇馬鍋頭得了幾句模棱兩可的答複,留下大批禮物,心滿意足地離開,準備擇日再來後,張亢忍不住說:“不瞞節度,此人雖貪財好勢了些,於此事中卻派上極大用場,還需費心維係一番關係,令其踏實儘心的好。”

陸辭笑了笑,不以為然道:“對蘇馬鍋頭這樣見慣風浪的人,與其一昧溫和,倒不如恩威並施,反倒更能令其安心,接下來也更願意涉險。”

對刀口飲血,將腦袋拴在腰帶上過活的馬鍋頭而言,哪兒會缺了待他客氣有禮的人?

一個性情溫和柔軟、顯然有求於他的節度使,可遠遠比不上一個高深莫測、讓他瞧不出心思的節度使,要來得有威懾和信服力。

尤其此事,所涉風險甚巨,若未能及時鎮住蘇馬鍋頭,那後者感到不安、有意反悔、甚至為求自保而倒戈一擊,都是說不準的。

張亢聞言半信半疑。

按照他的一貫做派,對於需重用的線人,必得予以重賞,才能換來對方超前繼進的死心塌地。

但見陸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猶豫片刻,出於對對方的信任,還是沒說下去了。

將蘇馬鍋頭打發走後,陸辭便任張亢繼續整理吐蕃那邊細作陸續傳遞來的情報,自己則回了衙署,將要交予急腳遞,送去京城的奏疏做最後的修飾。

信一封好,看著兵士快馬加鞭,一路出城,陸辭又將悄然堆積起一小摞的公務擇起,以快得叫旁人目瞪口呆的速度,飛速翻閱起來。

滕宗諒好不容易跑完外務,頂著滿身霜雪回到衙廳來,想也不想地直奔陸辭處,撲到暖融融的火爐前:“哎,可快要凍死我了!”

“辛苦了。”陸辭笑著看他一眼,順腳將邊上的那張椅子撥了過去:“這麼彎著腰你不嫌累?趕緊坐下吧。”

“算你還有些良心。”滕宗諒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不知想到什麼,又難掩心酸道:“也隻有累得半死不活的此時此刻,能享受幾分張公壽的待遇了。”

……好濃的一股醋味。

“知你今日出廳辛苦,”陸辭眼皮微跳,果斷轉移話題道:“你桌上堆積的公務,我已替你審閱完了,你若得空,可再過目一通。”

也就是陸辭與滕宗諒稱得上親密無間,才會有代為批閱公文的情況出現:不然對通判而言,反駁知州的折子,真是最能彰顯權力的時刻,哪兒會由知州代為批改,形成一手遮天的局麵呢?

“你怎今日待我這麼好?”滕宗諒卻未感到受寵若驚,而是狐疑地盯著陸辭看了會兒:“古怪,真古怪。”

陸辭嘴角微抽:“看在你這句話的份上,下回我決計不會多管閒事了。”

“那可不行!”滕宗諒迅速起身,笑眯眯地握住陸辭拿筆的那手,討好地上下晃動:“你看這大冷天的,我被你派出門去跑動跑西,累得連口水都喝不上,手腳也凍僵了,哪兒有心思再看這些公文?你能幫著處理,那可真是太貼心不過了。”

“不同你說閒話了。”陸辭沒好氣道:“待今日事畢,你可要來我宅邸一趟?”

“怎麼,”滕宗諒笑嘻嘻道:“可是朱弟思念我得緊?”

陸辭並未賣什麼關子,徑直道:“與朱弟無關,而是青弟病了。”

滕宗諒一訝,下意識地反問道:“青弟?不是朱弟?”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這還是頭回聽說,那身軀跟鐵打似的青弟也有臥病在床的一日罷?

“我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青弟、朱弟不分的地步。”陸辭好笑道:“若你得空,不妨來看看他,免得他獨自一人在我宅中,養病無聊。”

“那我定是要去的。”滕宗諒笑道:“剛好得空,我順道去買些探病的禮品罷。”

“不必——”這麼客氣。

然而陸辭的話才剛起頭,興致勃勃的滕宗諒就一溜煙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