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2 / 2)

在衣著光鮮亮麗,神光飽滿的這些京官們的襯托下,越發顯得風塵仆仆的一行人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唯有陸辭生得一副得天獨厚的俊俏容貌,縱使沾染了途中霜塵,也依然是好看的。

甚至還因發絲和衣裳都稍顯淩亂,無形中添了幾分與他謙謙君子的氣質反差鮮明的、不羈浪子的氣息。

除卻領頭的這個‘異類’,沐浴在眾人克製目光中的其他使節們,大多都不由自主地為此刻的儀容不整,而感到羞赧。

若非是官家實在等不及要聽具體細節,非召他們立即進宮的話,他們本身是準備一道奔赴香水堂,先滌去塵土,焚香更衣,才做下一步打算的。

不過京官們投向他們的目光,倒非取笑,而是充斥著七分慶幸,和三分兔死狐悲的憐憫。

——那西域苦寒遙遠,果真不是好去處啊!

得虧他們不曾被倒黴地選中,也不似晏殊臨時犯了糊塗、自己討了這出使的苦差事。

這不,才過去數月,出使的這趟差事,就把一個個原本好端端的人給折騰得這般憔悴了?

陸辭走得大步流星,瀟灑在前,眼角餘光卻未曾將他們流露出的慶幸神情遺漏。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他唇角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揚,便迅速收斂,正色朝禦殿去了。

而此時在禦殿裡的趙禎,也不甘心就這麼坐著等候,巴不得似還是太子時那般,早早就迎接出去。

但他的身份今非昔比,哪怕願意這般做,為了不讓陸辭招有心人的彈劾,也隻能強行按捺住,實在難耐內心激動,也隻是在大殿裡踱起圈來。

就在內侍們麵麵相覷,對陸辭所得帝心之深而咋舌時,叫趙禎千等萬等的一行人也終於到了。

趙禎眼眸倏然一亮,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捕捉到了最顯眼、也是最熟悉的那道身影,當即邁開箭步,眨眼功夫近到對方身前,就理所當然地執起陸辭的雙手,真誠道:“諸卿此趟前去,路途遙遠顛簸,屬實辛苦了——快,都賜座!”

如此熱情親善的官家,屬實是不少在場人頭回見到,哪裡還記得沿途辛苦,一個個光顧著受寵若驚去了,待回過神來後,更是紛作謙辭,一時半會惶恐不敢坐。

柳七和晏殊相對而言,則要穩得多,在淡定道謝後,二人隻在禮節上稍作推辭,就大方落了座。

他們好歹與陸辭作損友多年,於這位好友有多得帝寵之事,他們可是沒少見識的。

自然也沒忽略一個至關緊要的細節:官家嘴上雖把他們一視同仁地做了關懷,手卻始終隻握住陸辭的。

不但如此,還半天不肯放,哪怕被陸辭默不作聲地看了好幾眼,也權當未察,非把人連拖帶拽地弄到身邊去就了坐。

柳七哪裡看不出,陸辭眼皮都忍耐地跳了好幾下,不由在心裡竊笑不已。

然而麵上還得配合著官家,擺出一張正經臉來,認真聽對陸辭始終不肯撒手的官家衝他們和善地噓寒問暖。

見官家對最要緊的吐蕃出使細節隻字不提,更為關心他們旅途艱苦時,眾人更是感動得無以複加,幾要淚盈於睫,哽咽不已,忙稱不敢。

直到他們一個個都被仁善的小皇帝‘哄’得七暈八素,感激涕零地得了去偏殿沐浴、就寢小憩的恩典,紛紛離開時,唯有陸辭和柳七被留了下來。

陸辭被留下來這點,柳七絲毫不覺意外,但連身為副使的晏殊也被‘遣’走,卻把他給一道留下這點,就讓他疑惑不已了。

待眾人都去了偏殿,殿門被重新關上時,剛還一臉笑眯眯的小皇帝就瞬間翻了臉,頂著一張還未徹底褪去青澀、帶著些許之前包子臉的痕跡的麵孔,故作凶惡地衝柳七‘要挾’道:“好你個柳鴛鴛,怎麼,以為你離京前出的新話本,我便尋不了你算賬了?”

柳七被驟然翻臉的小皇帝給整得一懵。

不過,趙禎雖因當皇帝多年,蘊養出了不怒而威的氣勢,這會兒針對柳七時,卻明擺著是玩笑居多,並非是真正恫嚇他。

於是在陸辭眼裡,就跟小奶貓凶巴巴地揮爪似的,根本沒把柳七真正嚇到,隻是那翻臉速度太快,才把人給惹呆滯了。

柳七腦子空白片刻,嘴上未能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反問道:“陛下所言為何……”

“休裝糊塗!”見他還敢嘴硬,趙禎眉頭一擰,把臂一報,惡聲惡色道:“柳鴛鴛這一筆名,當初雖是你胡拈來的,到底有了不小名氣,怎能為一時痛快,就讓劇情不按常理發展,自砸了招牌?”

柳七傻乎乎地“啊?”了一聲。

見他還是一副不甚明白的模樣,趙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說破道:“你與攄羽吵嘴歸吵嘴,怎能公泄私憤,非讓柳娘子同陸三元和離了呢!”

當時他第一時間派內侍去搶到最新刊印出來的話本,又與郭聖人一道偷偷合讀,當猝不及防地讀到這對分分合合的歡喜冤家、因些許誤會產生口角,竟當真鬨到了和離這步時……

一直對他們命運牽腸掛肚的忠實讀者趙某與郭某,簡直恨不得把遠赴吐蕃出使的罪魁禍首柳某連夜逮回,讓侍衛們飽以一頓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