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1 / 2)

儘管柳七有那麼一瞬嫉妒得‘麵目全非’,在陸辭二次詢問他時,他還是樂滋滋地收拾了行囊,跟著陸辭搬進了參政府。

照他的話來說是:若憑他個人本事,怕是有生之年都不見得能入住其中。現能沾上摯友的光,自然不當錯過,好歹來過足乾癮,開夠眼界,日後也好拿來仔細回味。

作為副相居所,這處左鄰右舍皆是朝中重臣的府邸,自然比陸辭初入京那年購置的宅邸要寬敞氣派得多。

上任居住在此的前參政王曾因是獲得升遷、走時也很是痛快,令府中仆從有充裕時間進行灑掃清理、添置物件。

但即便是心裡有所準備,當他們親眼看著這位朝中炙手可熱的貴人隻領著友人柳七,以及十來名仆從入住時,還是為其家當之簡感到詫異。

素聞先帝與當今聖上待其具是極為看重,賞賜源源不絕,拿的更是使相的豐厚俸祿……排場怎會如此簡單,連京中些小富的商賈都不如?

莫不是前段時間的傳聞屬實,為建起那陸氏莊園,陸辭把全部家資都給捐贈出去了?

陸辭並未在意他們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將追隨他近十年、快要放歸家鄉的這些舊仆簡單安置好後,便在管家的帶領下,往主人居住的院落走去了。

柳七一邊好奇地東看西看、口中讚不絕口,一邊趔趔趄趄地跟在陸辭身邊,好幾次差點撞上門柱。

當陸辭第三次被迫伸出手來,扶住將要絆倒的柳七後,實在忍不住了:“按理說,柳兄曾去過的雅集與曝書會不計其數,更曾於春日攜友遊與玉津園、金明池等處,何必這般驚怪?”

“攄羽此言差矣。”柳七絲毫不覺方才看癡走神的姿態丟臉,站直之後,振振有詞道:“入主其中和為人賓客,這能一樣麼?”

陸辭嘴角一抽。

“那我便不擾柳兄雅興了。”他懶得搭理亢奮過頭的好友,徑直吩咐管家道:“將我娘子的行囊搬到後院裡去罷。”

管家顯然也是讀過坊間流傳的《鴛鴛傳》的話本子的,聞言有些忍俊不禁,還是正經地向仆從吩咐,令人將柳七的行李搬到原該是給陸辭家眷所居住的院落裡去。

“怎麼,平日對我百般嫌棄,這會兒就真將我當娘子安置了?”

柳七剛要抗議,就得知後院也建有書房,因知為避嫌故、日後也不好同陸辭共處一間書房,便立馬改口,爽快應了。

陸辭不得而知的是,在他離開之後,柳七的濃厚興致絲毫未被減淡。

在足足費了大半個時辰的功夫,把這參政府除了陸辭所住的臥房與書屋外都裡裡外外地參觀了個遍後,他才哼著小曲兒快活地來到書房,乘著興致瀟灑揮筆,便是洋洋灑灑的一篇《與陸攄羽喬遷記》。

同樣也在書房的陸辭,並未忙著到處翻看,而是指揮著人、將桌椅調整到自己喜歡的方位和角度後,再鋪上軟綿綿的厚實墊子,才慢悠悠地坐了上去。

木桌上日日得人精心擦拭,指腹拂上,纖塵不沾染,不過居於此寓的前參政王曾所留下的書籍擺放,則是無人敢動,由它原封原樣地擺在那裡。

陸辭信手拿起被放在最上頭的那一冊,是本中規中矩的典籍,唯一不同之處,是上頭原留空出、被人密密麻麻地記滿了注文和心得。

字跡具不同,粗略一讀,也有四五種。

顯是前幾任參政刻意留下,隱隱有暗中較勁的意思了。

對自貢考結束後、就再沒去碰觸過經史子集的陸辭,全然沒有摻和其中的興趣,而是毫不遲疑地放下了。

……遠不如他留在秦州那處住宅裡的蕃文話本有趣。

陸辭意興闌珊地將這幾冊枯燥的典籍放下,轉過身來,目光從木架上陳列的書冊上一一掠過,最後不可思議地停在了某幾冊被藏在不起眼的最底層、不管是封皮還是厚度,都萬般眼熟的書籍上。

他半信半疑地俯下了身,試探著將其中一冊抽了出來。

書頁鬆軟、顯然已被人翻閱過不止一次,書名赫然是……柳鴛鴛所作的《鴛鴛傳》的第九卷。

他眼皮一跳,嘴角微抽地將這陰魂不散的話本翻開,儘管不如其他書中的密集程度,但裡頭竟真還有兩人留下了讀後的心得體會。

另一人的他不認得,但王曾的字跡他卻不陌生,正赫然在列。

這一卷中最為狗血的一段劇情,王曾就在邊上認真仔細地做了一小段分析,還煞有其事地作了一首充滿揶揄意味的小詞《蝶戀花-柳娘小醋》。

無意中窺破一樁小秘密的陸辭:“……”

他默默地刷新了對王曾這位正經而疏遠、不好建立私交的末輔的印象。

曆史的慣性果然是強大的——即便沒有混跡花街柳巷、詞曲響徹水井人家的浪子柳永,也有能憑《鴛鴛傳》混得風生水起、擁有隱藏書粉無數的柳鴛鴛。

翌日,陸辭換上簇新的紫色官服,欲出門上朝時,意外在門邊看到睡眼惺忪的柳七。

陸辭好奇道:“柳兄怎不多歇一陣?”

柳七低低地嘟囔了句什麼,酸溜溜道:“這人長得精神,果然穿什麼衣裳都打眼。”

陸辭挑了挑眉:“柳兄難得趕早,便是為了打趣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