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1 / 2)

陸辭自認對兵法一竅不通,卻也極為清楚克服了枯水這一大難題的清澗城,將是麵對夏軍的一座不可多得的強悍軍寨。

吃飽喝足後,他聽完了小戀人的軍情彙報後,就笑著又好生誇讚了對方一番。

誇著誇著,就水到渠成地誇到榻上去了。

在與久彆重逢的小戀人煲了一宿的歡喜湯後,睡到晌午才醒的他未尋著一早就被喚去衙署的狄青,唯有揉著發軟的腰,半躺在小榻上,為二人上書表功。

他毫不猶豫地將首功推讓到了建城的種世衡,與負責牽製的狄青的頭上。

按照官場慣例,他身為大膽用人、還用對了人的頂頭上司,要想在‘用人’這點上大書特書,拿下首功的話,實在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了。

畢竟世人皆慣於將功績歸於掌權者:即使後者不乏屍位素餐、坐享其成的,隻要不到離譜的境地,往往都能得人默認。

陸辭著實不願意這樣。

就像當初在秦州對蕃軍的那場守衛戰中,他竭力弱化自己的作用,好將振奮人心的戰績悉數歸到部下的頭上。

他之所以這般做,倒不完全是因為他淡薄權勢。

事實上,經都堂‘一遊’的經曆後,他對權力的渴求,已較之前要大上許多了。

畢竟他已深刻意識到,隻要自己真想起些作用,為在沙場上奮力拚殺的將士們保駕護航,就需擁有足夠的話語權。

那也意味著,他得有足夠的官職與名望,才能匹配這樣的權力。

不過,他既已在前線上,考慮到事分輕重緩急,當然更適合讓予破格擢升後,至今也不過是從七品官的種世衡、以及正六品的狄青。

如此一來,既可激勵奮力上進的種世衡、提高其他將士建功的鬥誌,也可儘快促成種狄二人的超資擢升,也好讓本路戰線不至於太受資曆限製、可得二員頭腦靈活的猛將。

當這一軍報被快馬傳回京中,小皇帝得知清澗城大功告捷,讓夏軍被迫無功而返時,自是聖心大悅。

不管是他還是都堂中的諸多宰執們,都早習慣了陸辭不好居功的謙遜做派。

若換做旁人,多半是不敢這麼做的:官職高至足夠擔任一路經撫使的官員,多是朝中重臣,能有幾位甘心遠離繁花錦繡的汴京?

自是要快速積累功績,爭取早日調回京中,以免被陛下徹底遺忘了。

但眾所周知的是,讓他們暗中羨慕不已的陸辭,根本就不存在這一煩憂:哪怕整個朝堂故意忽略了他,一直以來都最偏愛‘小夫子’、經這次地動後的救駕大功後更是不得了的官家,哪裡會把人給漏了?

果然,趙禎一邊感動於陸辭一心為國為君,謙遜而不居功的大氣度,一邊麻溜地給這次建成清澗城中有功在身的陸狄種三人全給記上了。

因陸辭如今的寄祿官階為節度使一級,拿著頂俸,幾乎稱得上升無可升了,而作為安撫正使的本官階,則因他身居要職,該路軍勢部署離不得他,一時間也無法進行調度,趙禎便果斷選擇在散官階上下功夫。

這麼做來,趙禎其實還有些可惜。

他自是清楚,散官階的主要意義隻在於關係章服,而陸辭在被提拔為參知政事時就已得晉正三品的金紫光祿大夫,得以服紫色官服。

見他將陸辭由正三品的金紫光祿大夫升為從一品的開府儀同三司,一躍三級直接到頂,還有些意猶未儘,本已自認早有心理準備的朝臣都忍不住炸開了。

哪有這樣做的?!

從一品的開府儀同三司,向來隻為宰相加階。

莫說是陸辭已自請離了都堂,辭去宰執官職……哪怕他還為宰執,能得那金紫光祿大夫的加階,都已是快到頂了,縱使憑資曆再升,至多也隻能往從二品的光祿大夫升去。

結果陛下倒好,不僅沒降已非宰執的陸辭的散官階;寄祿官階更是故意不聽朝中反對、一直不曾動過,穩居使相一級;如今人都不在都堂了,竟還要把散官朝上升,還一升到頂!

要知道當朝位居從一品的開府儀同三司者,數來數去,也隻有身為首輔的寇準一人,連曾為首相多年、才辭去宰相之職不久的李迪,到最後都隻是正二品的特進那階!

這項雖無多大物質上的實惠、卻象征著無可取締的名譽、可謂‘人以為榮’的加封,竟離譜地要讓陸辭一躍到頂,叫他們哪裡受得了。

朝臣們徹底鬨開了,為阻礙陸辭這項過於出格的晉升,他們不惜將與其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昔日製科的狀元跟榜眼給拽了出來,大肆吹捧其功績。

畢竟狄青跟種世衡的官階擺在那,大有上升的空擋……而他們再超資擢升,在東線戰事未了的情況下,至多也就到正五品下和正六品下的地步。

這樣的晉升速度,要放在平時,也是快速到令人咋舌。

不過目前處於戰時,尤其與陸辭這一離譜過頭的妖孽一比,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

見朝臣們為此憤憤不平,激動不已,趙禎被吵得頭都大了。

一向脾氣暴烈的寇準這次有意避嫌,果斷抱病不朝,以免叫有心人利用做了砍向陸辭的刀。

而其他人沒了他,雖沒那麼好發力,卻也沒少上書抗議。

最後經王曾等人宰執的輪番勸說,趙禎先拋出加封朝中一員為新宰執官、填補空缺的重磅消息,把臣子們的注意力稍加轉移後,才勉強退了一步。

說退一步,就真的隻是退了一步。

趙禎將對陸辭的晉封,由從一品的開府儀同三司降到了正二品的特進;由跳兩級,變成了跳一級。

特進其實曆來也隻為宰相加階……

但群臣心裡也清楚,要讓興頭上的官家退步已是不易,況且,陸辭被迫離朝、初到便建下亮眼功績,若隻隨便賞物,也確實說不過去。

真要說來,這到底非是實職,他們還是集中精力,搶奪都堂中剩下那倆空缺要緊。

唯有早早退出戰局,在家裝病的寇準,作為一個局外人,一眼就瞧出日漸‘狡猾’的官家的目的了。

官家再喜愛他的小夫子,也不會盲目到將對方放在架子上烤,讓人成為眾矢之的:打一開始,小皇帝的目的,恐怕就隻是晉陸辭的散官階為特進而已。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