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1 / 2)

路自然是沒能開成的。

這把甜津津的甘蔗劍,則被緊挨著戀人坐在馬車上的狄青捏在手裡,慢吞吞地啃著。

在這震耳欲聾的歡聲中,陸辭一邊優哉遊哉地啃著甘蔗,一邊時不時地掀起車簾一角,口中發出‘嘖嘖’的驚歎聲。

“若我未記岔的話,距你初入京師的那日,已有十一年之久了吧?”陸辭頗為懷念道:“那時的你個頭還遠不及我,嗓音稚嫩,脾氣更是極好欺負。”

狄青心念微動。

那時的他還懵懵懂懂,絲毫不知對公祖所懷為何種情愫,隻憑著骨子裡的執著,加上天賜的運氣,才得以追隨公祖跋山涉水,來到繁華京師。

一晃十年過去,昔日的汾州西河農家子在公祖的悉心指導、儘心扶持下走到如今,雖遠稱不上能與公祖比肩的優秀,卻也不再是無名小卒了。

然而比起名望、地位、錢財……

狄青下意識地握住了就在身畔的心上人的手,用力地抿了抿唇,才掩飾住快滿溢出來的歡喜滋味。

——能與公祖相遇相知相許,方是他畢生至幸。

陸辭不知小戀人的心思一路延伸,轉瞬又轉回自己身上去了。

他倒是習慣了狄青好黏人的模樣,一手被握住了,另一手還空著,將最後那幾口甘蔗啃完後,忽聽到什麼,眨了眨眼,向戀人笑道:“終於來了。”

“終於來了?”

狄青不解地重複了一遍。

陸辭並未多做解釋,而是將帷帽重新戴好,悠然下了車,笑著招呼道:“怎又勞動齊郎將了?”

來者正是十幾年前曾護陸辭打馬遊街的那小隊金吾衛的郎將,齊駱。

齊駱身著赤色官服,騎著高頭大馬,身後工整地綴了十二名金吾衛,端的是威風凜凜。

聞言,他展顏一笑:“齊某雖是個粗人,抵不得才高八鬥的二位文魁的半根指頭,卻也曉‘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的道理。更何況此番來迎的,為眼下最炙手可熱的大英雄,我可是好不容易從同僚手裡搶來這差使,怎稱得上‘勞動’二字?”

“一彆數年,”陸辭搖頭道:“齊兄這口齒,可要伶俐太多了。”

齊駱朗聲大笑,又向掀簾向他執了半弟子禮的狄青滿是讚許地點點頭:“乾得漂亮!”

因四周人山人海,實在不是個敘舊的好地方,加上宮中還有天子帶著朝臣熱切等著,齊駱未再同他們繼續寒暄下去,而是斂了笑,板起了臉,一邊讓麾下金吾衛開道,一邊指揮著車夫繼續往前駛去。

即便有十二位姿容雄偉、一身肅殺氣勢的金吾衛在前頭開道,車駕的前行仍是艱難又緩慢的。

“這得是整座京城的人,都全盤出動了罷!”人潮烏壓壓的、就如一望無際的大海,連親身見證過陸三元當年讓萬人空巷的風姿的齊駱,都忍不住感到頭皮發麻:“漢臣這回得勝還朝,可比你當初的陣仗都要大多了。”

百戰不殆、更是親手斬下李元昊那賊首的狄將軍凱旋,自引得京都臣民蜂擁上街,隻願親眼一睹其風采。

“確應如此。”陸辭唇角噙著的笑意自始至終就未曾淡過,聞言更是毫不猶豫道:“我不過是考試得利,本就當不起那份殊榮。漢臣此次卻是千裡赴戎機,血戰平國難,是利國利民的豐功,我那怎配與他這回的比?”

狄青著急道:“公祖!”

“你說這話,未免太過謙了。”不僅狄青不讚同,齊駱也搖頭道:“你與漢臣非親非故,卻為他竭儘心力,一路引導栽培,在這其中可謂居功至偉。我想漢臣也極清楚,若無你付出的那番心血,他雖是天縱之姿,也絕無可能這般順風順水。”

狄青以文官身領將帥職,成了朝中最值得稱道的‘儒將’,年僅二十三歲,就掌軍權、立豐功,受世人夢寐以求的隆重禮遇……

齊駱午夜夢回,都忍不住羨慕起自己這半個弟子來了。

朝堂如此,世道如此,若不是狄青走對了路子,又有陸辭在旁不留餘力地周旋看護的話,甭說是大展身手了。那怕是縱有蓋世武功,恐怕也隻能領著少得可憐的庸兵,聽著對兵法一竅不通的督軍的指揮送死。

——就如他兩年多前,帶著滿腔熱血趕赴西線,最後卻對範雍的指揮徹底失望,設法調回的境遇一般。

思及此處,本被周遭氛圍帶起一身沸騰熱血的齊駱,又忍不住感到些許唏噓。

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