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聽不明白,他這究竟相信還是不相信。
朱長文一聽便恍悟,公子身上的紫金羅盤與書符陣盤是兩件難得一見的寶貝,拿出來時卻沒見謝玄和小小露出半點覬覦之意,連打聽都沒打聽過。
若說是沒見識過不知厲害,可山林中用過一次,洞穴中又用過一次,他們看也該知道這兩件是寶貝。
什麼見寶起意隻怕是假的。
“等會上山諸位還且小心。”
聞人羽說完,朱長文立即道:“公子見事極明,我這就吩咐下去。”
謝玄和小小還不知道一陽觀已經在背後追捕,擺脫了聞人羽一行人,慢慢悠悠下了山,走在小道上。
小小坐在毛驢背上翹著腳尖一晃一晃,終於又是她和師兄兩個人了,還是他們兩人在一起自在,外頭的這些人都聒噪的很。
兩人胡亂說些聞人羽和大胡子的事,謝玄說:“咱們去了京城,還真能到胡大哥家喝頓酒,那個聞人羽人倒是還成,就是他身邊幾個人,顯得這人也不可交了。”
小小在道上摘了一把山花,粉簇簇的,捏在手裡,一針見血:“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謝玄哈哈笑兩聲,又說:“那大蛇不知道是多少年的怪物,是化神不成,所以才能沒產下蛇蛋?”
大蛇的身軀都已經化作山石,上麵覆土生樹,沒個一二百年總歸不成,連同那些蛇蛋都一並化成石頭,所有蛇蛋隻有這一隻孵化出來。
可它無力破殼,隻好吃些鑽進洞中的小獸,還啃不著肉,隻能吸□□氣。
小小有些可憐它:“它一定餓了好幾百年了。”探頭往竹簍中一看,小蛇還睡著,隻是身子已經盤了起來,伸出手撓撓它的腦袋。
小蛇睜開流火雙目,仰起脖子蹭了蹭小小的指尖,十分乖巧的“嘶嘶”一聲,等謝玄探頭看它,它又把自己緊緊卷起,半點兒也不敢動。
謝玄看這小東西倒有幾分眼力見,知道怕誰,對小小道:“既然你喜歡,那就養著它吧,它這麼丁點兒大,也吃不了多少東西。”
又走一程,眼看天色將暮,謝玄停下毛驢,坐在路邊準備吃乾糧。
竹簍裡還有幾包糕點,半隻烤兔一隻烤雞,就算今日要露宿,也足夠吃了。
掀開粗布一看,竹簍中一團狼藉,哪裡還有烤兔烤雞的蹤影,包著烤雞的油紙包裡不時吐出一段骨頭,再仔細一看,露在外頭一小截紅尾巴尖兒。
謝玄把整個竹簍倒過來,倒出零零碎碎的雞骨、兔骨、糕餅屑,最後才掉出一團紅色,他伸手接住,一把捏住了小蛇的七寸。
這才半天的功夫,這條蛇就把竹簍中預備的乾糧都給吃儘了,他們本想到下個城鎮再補給,這下可要餓肚皮了。
謝玄氣得磨牙,拎著這蛇晃來晃去:“你這麼點小東西,怎麼能吃這麼多?”照它這個吃法,還沒走到青州,就要把他們給吃窮了。
小蛇在他手中一點不敢掙紮,發出虛弱的“嘶嘶”聲,尾巴尖勾勾小小的手指頭,竟還知道讓小小救它。
“師兄!”小小一把伸手奪過,“它是餓壞了,不是故意的。”
小蛇仿佛也知道小小在替它說好話,它細長長的尾巴尖一卷,托出個亮晶晶東西,它竟然還偷偷藏了一顆粽子糖。
謝玄叫它氣笑了,覺得這小東西雖能吃,到底還算有靈性,蛇母都被鄉民建成廟宇了,說不定它真來曆不凡。
手指一鬆,小蛇便落到小小的手上,趕緊盤成一團,把蛇頭也藏起來,一聲都不敢出。
兩人總要吃飯,謝玄幾下攀上路邊一棵大樹,站到樹冠上往遠處眺望,近處無山,無處可打野味,不遠處倒有一片青色田野,偶有炊煙升起。
腳尖一點,輕飄飄落下,對小小道:“前頭有個村莊,咱們買些吃的去。”
村莊看著近,走到時天色已晚,謝玄在外頭看了一圈,有一戶人家這會兒家中還冒著炊煙,竹籬笆紮得齊整,小院裡還種了桃花,很是乾淨的模樣。
點點門戶說:“這家怎麼樣?”
小小抬頭一看,眉尖一蹙,這一家的氣十分古怪,她還沒辨出是什麼,從小屋中出來一個素衣婦人。
手裡捧著木盆,抬頭看見小小和謝玄,放下盆走過來,笑盈盈問他們:“可是要喝水?”
她衣著簡樸,可慈眉善目,小小看著她不由自主便點點了頭:“我和哥哥想借宿一晚。”
婦人站在原地,似乎猶豫,可看小小謝玄風塵仆仆,到底不忍心將他們拒之門外,打開了門舍,把他們帶到一間屋舍中。
“家裡實在沒有空餘的屋子,這一間原是我夫君教書的地方,如今……也沒有孩子來了,你們在這兒歇一夜罷,我去取些被褥來。”
屋中果然設著十來張學字讀書用的小桌,地台架高了,一排大窗推開就是桃樹青竹,睡在這兒倒有些意趣。
謝玄很快便把小桌壘起來,婦人說屋裡久無人來,可處處都很乾淨,席子往窗邊一鋪,便能對著明月桃花入睡。
婦人很快端了吃的來,她臉上有些羞意:“家裡實在沒什麼可吃的。”
盤中兩碗麥飯,幾樣野菜,一點葷腥都無。
小小看這婦人頭頂繞著一段瑞氣,不該如此清貧,正覺疑惑,正屋中走出個柱著拐杖的人來,一麵走一麵低喚:“瑛娘,可是家裡來了客人?”
這人瘦得一把骨頭,頭頂分明瑞氣纏繞,可命火卻十分黯淡,眼看……就要不久於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