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1 / 2)

驚蟄 懷愫 9563 字 3個月前

驚蟄

懷愫/文

紙鶴一直停在陸子仁的馬車上, 進城出城繞了一圈, 一無所獲。

它在車頂上百無聊賴, 低頭用喙嘴梳毛, 陸子仁急趕著馬車回李家, 在村口處遇上了宋濟才。

宋濟才遠遠就認出陸子仁的車,停馬下車想同他一敘, 昨日便是遇見了陸子仁,這才知道李瀚海的“病”竟然慢慢好起來了。

都已經花了這許多功夫, 他怎麼會好起來呢?

宋濟才一聽此事便趕到鄉郊彆苑,拍門質問姓金的道士:“我日日好酒好菜的供著你,你辦的什麼事?”

金道士正在院中吃酒, 剛買回來的烤鴨子,肉酥皮脆,小徒弟侍候著給他用鴨子肉包春餅盤吃, 這一年他來他的日子過得可足夠滋潤了。

金道士一聽這話打了個酒嗝:“怎麼?”

“李瀚海的病好了大半, 都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金道士一聽, 酒還未醒, 話已經說出:“這絕無可能, 再熬幾日他便燈儘油枯了, 就是回光返照他也下不了地。”

金道士回到屋中一看, 法陣中刻著李瀚海生辰八字的靈牌竟然倒下了, 他反手一抽徒弟的後腦勺:“你這混帳,靈牌什麼時候倒的?”

徒弟嚅嚅:“師父要吃烤鴨子,我才剛買回來, 不知怎麼就倒了。”

這陣都擺了一年多了,陣中那支代表著李瀚海壽數的香,已經從長香,燒成短香,眼看就要燒到頭了。

靈牌一倒,咒術不成,從李瀚海身上奪走的氣運又回歸本位,這一年的功夫都白費了。

金道士賊眉一動,起術念咒,對徒弟道:“去,把你大師兄請出來。”

小徒弟恭恭敬敬到後屋去,抱出來一尊瓷娃娃。

瓷娃娃捏得肥白可愛,身上穿著紅肚兜,懷中抱著金元寶,若不是臉色陰森,與年畫上的娃娃也沒什麼不同。

金道士供上蜜糖果子,點了三支香,把刻著李瀚海生辰八字的小木人擺在瓷娃娃麵前:“好兒子,乖兒子,替爹把人找出來。”

宋濟才不是頭回見這小娃,可心裡還是發怵,扭過臉欲待不看,金道士又笑:“你怕什麼勁兒,等我乖兒回來,你的事兒就成了。”

宋濟才雙手握拳,從牙縫裡擠出聲來:“事成之後,你的銀子一分也不會少,你速速離開此地,免得叫人發現。”

金道士身子乾瘦,兩道哭喪眉一動,在外頭跑江湖,哪有在這小院裡舒服,想吃什麼便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還不必被道門通緝,紫微宮那些蠢驢,一個也彆想找著他。

金道士看宋濟才把他當作燙手的山芋,嘿嘿一笑:“宋狀元,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要不是我,你有如今這般風光?”

“咱們不如就做個長久生意,下回還有這事,我絕不收你二價。”

宋濟才臉皮一跳:“往後,再不會有這事了。”

這一年來,煎熬著李瀚海也一樣煎熬著他,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遇上這個道士的,又是怎麼叫他算命的。

隻記得金道士一見他,便說他有金榜提名的相貌。

他這才讓這道士算了一命,可他再金榜提名也依舊不是第一,金道士喃喃道:“不該啊,這地方該出狀元的。”

鬼使神差,宋濟才把李瀚海的八字遞了出去。

他到此時還記得金道士一看八字便笑起來:“是了,這個才是狀元。”

宋濟才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金道士的胳膊,一字一頓:“我要當狀元。”

金道士先是一怔,低頭看了看宋濟才青筋暴起的手,又緩緩抬眉看他,咧嘴笑了:“這可就要看,你花多少代價了。”

惡念一起,邪魔自來。

先時,不過是讓李瀚海生病,他越是病重,宋濟才便越是文思如泉。漸漸的,宋濟才不再滿足於這些,他要當真狀元。

金道士兩指一搓:“滿口飯好吃,滿口話彆說,你當了狀元自然要入仕途,入了仕途就沒政敵了?咱們倆這生意有的做。”

宋濟才咬牙不答,請神容易送神難,事是他要辦的,到底不敢說些什麼,隻等那瓷娃娃的靈回來。

瓷娃娃擺在案前,三支清香燃儘,供在它麵前的那個木雕小人兒一動不動,並不像往日那樣,自動跳進陣法中去。

它在外頭找了一圈,無功而返。

金道士兩道喪眉皺成連環:“難道有人識破了我的法術?”

要不然怎麼會追蹤不到李瀚海的三魂七魄,必是有人在保護他。

宋濟才道:“據說是他娘子將慈航真人的爐中灰抹在他的創處。”

金道士哧一聲:“誰的爐中灰都不管用,他必是有了竅門。”

宋濟才心中一慌:“那他……是不是知道……是我……”

金道士翻了翻眼:“你慌什麼,那人的道行還沒這樣厲害,隻是先守住了他,要真知道是你,這會兒可不就打上門來了。”

“你想一想有什麼是他喜歡的東西,能讓他當麵打開的,我在上頭加點東西,他這回絕跑不掉。”

宋濟才想到老師送給他的那卷山水卷,沒了李瀚海,他就是最得老師青眼的一位,都已經替他寫好了舉薦信,隻待入京。

老師十分關切:“瀚海的病情如何?你告訴他,讓他安心養病,等他好了,若是回心轉意,隻管來找我。”

宋濟才點頭稱是,嚼齒穿齦,果然老師心中排第一的永遠都是李瀚海。

老師將這卷軸送給他的時候,還要道一聲:“倒有些瀚海的筆鋒。”

宋濟才原想將這長卷收藏,此時取出長卷,交給金道士,金道士起陣念咒,下了法術,又卷起卷軸,由宋濟才送到李家去。

宋濟才剛辦完這事,就遇上了陸子仁,陸子仁看都沒看他一眼,急急駕車駛過。

車輪碾起的塵土飛了他一身,他捂住口鼻,抬眸看著陸子仁的車,冷哧一聲:“上趕著到人床前當孝子。”

心裡覺得陸子仁沒用,明明看上了李瀚海的老婆,卻偏偏下不去手,若是陸子仁能早點兒動手,也不用費這麼多的功夫了。

宋濟才一拂衣袖,坐到車中:“去彆苑。”

紙鶴“騰”地飛起,拍著翅膀落在宋濟才的馬車上,跟著馬車到了彆苑,這裡離李家並不遠。

宋濟才一下車便撣撣衣袍,吩咐車夫道:“你回去罷,告訴家裡我今日在外頭歇了。”

等車駛走,才站到院門前,輕輕叩了三下門上的銅環。

黑漆小門門“吱呀”一聲開了,門一開,就從裡頭湧出一股檀香味,宋濟才側身進去,趕緊將門關上。

紙鶴欲往院中飛,可剛飛過牆頂,翅膀便被陣法彈開了,這才趕緊回家報信。

它舉起自己一邊翅膀跟小小告狀,小小從懷中掏出三角香料喂給它,托著它給謝玄看,翅尖果然燒著一點,要不是它逃得快,就被燒化了。

謝玄將紙鶴叩在手裡,對小小道:“你留下,我去會會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