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陽真人的徒弟,謝玄勾唇一笑,蕭廣福被紫微真人罰去掃台階,什麼錦衣道袍和金蓮花冠是穿戴不得了,隻能穿一身藍布素衣,戴個黑紗冠,每日掃階。
要將紫微宮中所有台階掃過,才能休息。
這上上下下,少說也有幾千級。
謝玄碰到他一次,他氣得臉色鐵青,不恨自己有眼無珠,反恨謝玄小小暗施詭計,讓他丟臉。
一陽真人端坐席上,雙目微闔,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徒弟將與謝玄對戰。
謝玄聽見聞人羽的話,詫異的看他一眼,他雖說得低聲,卻意有所指。
聞人羽幾日之前還萬事不通,在道士中像個貴公子,在貴公子中又不染俗事,沒想到不過幾日,他就變了。
謝玄兩肩一動,伸腿轉腰:“多謝你了。”
說著躍上台去,抖著腳道:“趕緊,老子餓了。”
一陽真人衝小徒弟使了個眼色,徒弟跟著 躍而上,抱拳道:“晚輩見過師叔,師叔可得手下容情。”
一話先喝破謝玄的身份,他雖年紀比謝玄大,可謝玄的輩份比他高,長輩自然該讓晚輩。
謝玄“嗬”一聲笑了,上樁就先討便宜,他又哪裡會害怕這些,瞥了一陽真人一眼,乾脆大大方方道:“好說,你既然叫我一聲師叔,那我就讓你三招。”
說著將劍回鞘,兩隻手背在身後,笑眯眯看著對方。
小小這下急了,她知道師兄的性子最受不得激,對方擺明了就是想占便宜,他竟還大大方方讓他占了。
急得小小問聞人羽:“這人厲不厲害?”
小小一向神色淡漠,除了謝玄之事,什麼也不關切,此時麵上泛紅,似芙蓉初生,一時酸澀:“紫微宮中一年一考,他在第三代中算得武藝高強。”
聞人羽是實話實說,但看見小小蹙眉憂心的模樣,忍不住加了一句自己的見解:“但比謝兄還遠遠不足。”
小小心中略定,衝聞人羽感激一笑,覺得聞人羽到底還是個好人。
謝玄一說這話,那人便躬身作揖,口中稱道:“多謝師叔。”
報背一亮,兵刃飛出,他使的是蛇形劍,豆豆本來老老實實的盤著,一看這個抬起頭來,伸著脖子看向台上,“嘶嘶”了兩聲。
還以為台上遊走的是一條銀蛇。
小小按住它的腦袋:“你乖,師兄不會輸的。”
謝玄早防備著他這一招,這還是跟玉虛真人學來的道理,雙方對戰,對方心中先自怯了,口中雖在說話,腳下動作卻瞞不過。
對手劍來,他便閃身避過。
那人也知謝玄下盤極穩,既然雙手背在身後,便專心攻他下盤,劍尖釘在木樁上,刺得木屑紛飛。
謝玄縱身跳躍,看他劍劍都下狠手,皺起了眉頭。
那人自知自己隻有三招的微末優勢,必要在這三招之間將謝玄打落樁台,幾劍都刺不著他,心中暗急,鞋底一碾一踢,寒光乍現。
謝玄一隻腳牢牢釘在樁上,仰身彎腰,這人分明在鞋尖上暗藏薄鐵片。
分明犯規,一陽真人卻當作沒有瞧見,徒弟一抬鞋尖,他便低頭飲茶,再抬起頭時,鐵片已經收回鞋中。
謝玄退開一步,他笑一笑:“你可是廣字輩?”
那人劍尖微頓,看了一陽真人一眼,這才說道:“不錯,師父賜名,丁廣山。”
一陽真人的徒弟,按“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來排行,他是最小的弟子,也跟在一陽真人身邊最久。
謝玄又笑一聲:“我見過你大師兄,他嘴皮子功夫厲害,你腳下功夫厲害,正好一起掃階修行,你這小師弟,幫幫你那大師兄。”
丁廣山聽見嘲諷,隻道謝玄是有意拖延,不再跟他搭話,連綿出劍。
謝玄便如一隻大鵬鳥,在四周樁上騰挪,腳尖一點,旋即離開,隻見滿台上都是他的身影,一時竟不知他落在何處。
丁廣山咬牙笑了一聲:“師叔,這落空的招式,可不能算在讓招裡。”
謝玄微微一笑:“好。”
等他三招出儘,恐怕謝玄抽劍報複,發力往後退去,腳剛落樁,就覺得木樁一鬆,還不及站穩,根根木樁碎裂開來。
劈柴一般四散五裂,丁廣山“轟”一聲落在碎木之間,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抬頭去看,就見謝玄一腳抬架在腿上,一腳踩在唯一一根未裂的木樁上,勢如蒼鬆,輕若浮雲。
對丁廣山咧嘴一笑。
一陽真人手中茶盞一傾,茶水淋漓在袍上。
踏步將木樁震裂,一陽真人自忖自己也能做得到,可他要站樁提氣,慢慢發功,一腳一腳跺裂,似謝玄這樣,蜻蜓點水,不費吹灰,那便隻有……隻有……師父能做得到了。
方才謝玄那一手劍法,隻是叫人驚歎,此時他卻叫人心生駭意。
紫微真人在山台上瞧見,白眉微垂,掌心拂在拂塵上:“好。”
小道童手把茶壺,走到石欄邊替紫微真人倒茶,倒了滿杯,一抬目,握著壺把的手一鬆,茶壺剛要落地,就被托了起來。
紫微真人摸摸小道童的頭,慈和一笑:“燙著沒有?仔細一些。”
小道童抱著茶壺應聲,不覺背心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