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一放韁繩,沉聲道:“可有上房熱水,給我備來。”
一麵說一麵掀開簾子:“到了。”
那幾個小二俱都怔住,車中女子生似凡俗不說,初秋的天氣便戴了個銀狐狸毛的圍脖,烏發如漆,發間甚樣飾物都無,隻有一隻龍眼大的珍珠。
可就是這般珠光,也未能奪她膚光分毫。
“小三子!趕緊給客倌買個新澡桶來,要好的。”其中一個掌櫃十分知趣,知道謝玄要水是為了沐浴,這樣金尊玉貴的夫人,怎麼能用舊澡桶。
謝玄喜他有妥當,便進了他的客棧。
小二一邊引謝玄進店,一麵偷瞄謝玄。
謝玄衝他微微頷首:“怎麼?”
那小二原來見謝玄的馬車裝飾得如此華麗,夫人又打扮得這樣貴氣,怎麼還能安然到城中來,被謝玄一問,笑道:“客倌的身手必是極了得的。”
謝玄一笑:“你瞧出來的?”
這小二步子輕浮,呼吸粗重,半點不通武藝,怎麼能知道他身手了得。
小二笑道:“小的哪有這個慧眼,可咱們墨城和隔壁的渠縣,官道都難通了,客倌與夫人單車匹馬就能過來,可不是功夫了得。”
“為何官道不通?是因為京城地動?”謝玄越走得越,越知道掃平紫微宮,給尋常百姓帶來多少不便。
京城內外自不必說,這一路車船商家農戶都受波及,心中漸生愧疚,這才如此問。
小二搖搖手:“哪能呢,京城地動,也動不到咱們這兒來,客倌知不知道那一位。”一麵說一麵指了指天。
“哪一位?”謝玄替小小解開圍脖,牽她到內室,坐到床上。
掌櫃親自沏了茶來,送到屋中,正聽見這句,唏噓道:“還能是哪一位,就是姓謝的那一位,魔頭。”
謝玄眉頭一挑:“他怎麼了?”
掌櫃擺了擺手:“咱們這兒雖是小縣,可途經商道,自來十分繁華的,可那姓謝的魔頭偏偏在官道山邊安營紮寨,建了個齊天觀,說是觀宇,可乾的就是土匪的勾當,所過商隊就沒有他不搶的,人們寧願繞遠路,也不肯再來了。”
謝玄方才是飛車而來,自然沒遇上那個假謝玄。
“哦?他說自己是謝玄?”謝玄執杯問道,“官府緝書上不是賞金萬兩,怎麼無人去捉拿?”
“縣裡倒是征過勇夫,十去九不回,”掌櫃搖了搖頭,“聽說那個姓謝的魔頭連紫微真人都叫他給……誰還敢再上門送死。”
掌櫃說完才問道:“還未請教客倌貴姓?”
“姓謝。”
小二掌櫃麵麵相覷,可謝玄自己駕車而來,又帶著這麼美貌的夫人,怎麼想都是巧合,預備了熱水送上酒菜,就送上門。
謝玄牽著小小走到桶邊,小小自己解衣沐浴,他聽著耳邊“嘩嘩”水聲,笑道:“想不到有一日,竟然有人敢冒充我。”
身後依舊水聲不停,等水聲停了,謝玄轉過身去,替小小將頭發包好,替她把頭發烘乾。
“你看,你又要錯過一場好戲了。”
等到入夜時分,謝玄帶著小小挾風而去,不必找就看見山中一處莊院燈火通明,挑了個大大的旗幟。
旗上寫著“謝”字。
謝玄一道火符,將旗幟燒毀,就站在樹梢上等寨中人湧出來。
那些人個個拎著單刀:“你是什麼東西,敢挑戰咱們謝爺爺,可知道咱們謝天師殺了紫微真人,識相的,趕緊逃命去。”
“我這人好就好在,從不識相。”
謝玄指尖一抬,又是一道火符,對麵一道雷符擊來,被他輕拍了回去。
他本以為這一群烏合之眾,沒想到竟然還真有人通道術,這些人甚至還挽起劍花,踩了個陣法。
怪不得尋常官府兵丁,會圍剿不成。
這些人見劍陣法符通通困不住謝玄,終於駭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是你謝爺爺。”謝玄隨手一揮,狂風卷來,捉了個為首的到麵前來,以風為繩將他捆住,“你在何處習得道術?既入玄門,為何壞教敗宗?”
那人在空中踢腿,餘下諸人隻當謝玄手指都沒動,就把人縛住了,四散相逃,齊齊撞在風罩上。
“我……我是紫微宮的門人。”
謝玄臉色一沉:“隻要退出道門便可過平民生活,為何劫掠?”
天下道眾數以萬計,新帝也怕全部肅清,引起不滿,抓了一些,餘下那些脫出道籍,自行謀生。
謝玄看這些人一眼,心中明白過來,紫微宮權傾天下之時,這些道觀吃租吃供奉都習慣了,紫微宮一倒,根本吃不了勞作謀生的苦,便聚集一處,落草為寇。
分明出身紫微宮,卻打著謝玄的名頭。
謝玄將這些人統統捆起,送到衙門,又為兩縣下了一場金錢雨。
第二日謝玄帶著小小坐車離開,掌櫃小二,人人臉上都喜氣盈腮,送謝玄上馬車,笑盈盈道:“客倌,你可聽說了?有位大俠,將城外的齊天宮給移平了。”
“不曾聽說。”謝玄手握韁繩,微微搖頭。
掌櫃又道:“隻可惜沒抓著那個魔頭,那位大俠若真能捉到姓謝的,從此就能安枕了。”
謝玄手腕一抬,馬“噠噠”起步,謝玄往簾內看了看,對小小道:“你說,到下個鎮子,這姓謝的又會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