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卜仁、吳信劫船殺人做慣的熟手,借天黑雲暗似夜,召令兄弟手下驅船入江,打算圍堵樓家船隊。
一夥賊遠遠就看見主船甲板上燈火通明,也不知這幫富貴子弟在做什麼,又是鑼又是鼓又是呐喊又是叫好,偶爾也還有幾聲女子嬌笑,可見是在尋歡作樂。
這夥賊看得眼氣不已,一個怒道:“當官的必是貪的,為富的必是不仁,這些肥羊殺了也白殺,還費我刀口。”
另一個道:“也不知道他們去哪處,帶得這麼多船?”
有人便道:“他原本去哪我不知,眼下去哪我卻是知的,保管不叫他們走彆的了道,這閻王殿他們去定了。”
又有賊動動耳朵:“我天生順風耳,他們不知死期到頭,似在鬥酒。”
旁邊的賊喜道:“真是天助我等,他們不死哪個死?老天爺也助我等替天行道。”
卜仁倒是個周到人,事先叫了一個水性極佳的賊浮水到大船附近看看動靜。那賊回來後欣喜不已,道:“大哥,此趟活該我們發財,這些人在船上賭酒呢,好些吃得醉熏熏的,有個歪蛋吃得多了,都吃得吐了。那些護船的也湊在裡頭與人吃酒。”
吳信一皺眉,問道:“江石也與他們在吃酒作樂?”
賊探露出一口黑牙大樂,道:“姓江的是個妻奴,船上有個女娘好似非要和他相好,姓江的生了氣,獨自坐一邊生悶氣呢。大哥,船上燈火蓬亮,我那麼一相看,那紅衣裳的女娘生得標誌,一把細腰,細皮子嫩肉,殺了可惜,擄了寨子去,兄弟們樂一樂。”
卜仁哼一聲,道:“你們留分寸就好。老天不公,我們連個正經的娘都無,姓江的送上門也不要,不殺難消心頭氣。”
吳信道:“女娘算得什麼,隻要劫得財,風香樓裡有得是可心人。”
卜仁道:“說這麼多有個屁用,叫兄弟乾活,趁他們吃得爛醉泥,一刀一個結果掉。”他是貪心的,“隻這些船可惜了,比咱得要好。”
吳信則道:“不是自家的,再好也無用,事成後還是鑿了妥當。”
卜仁連道幾聲可惜,幾個賊頭議定,摸黑將船圍了,點燈為號,屆時一窩蜂攀上船,隻管先將人殺光。眾賊手上都沾得人命,殺人與殺雞無甚不同,無有不應,無有不從的。
他們數十隻小船,仗著地熟悄無聲息地摸近了樓家船隊,吳信與卜仁一看,果然主船上歌聲舞聲賭酒聲交織一片,累得其它船上水手護船都移了心神。卜仁看得大喜,按捺性子,又靜觀小一刻,遂點了一盞水燈放入水中。眾賊一看暗蒙蒙的水麵一點燈火隨水漂浮,知是動手之時。
他們一船人作一夥,先拿三鉤索勾了住船舷,留了一人在小船上守著,餘者猴子一樣攀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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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淮祀一身紅衣,半散著發,一隻胳膊搭著江石的肩膀,整個人幾掛在了他身上,還不忘抱怨:“先才我家小廝說有賊人的動靜,怎又沒了聲響?”
江石的目光落在船上一個沒了半邊手掌的中年漢子,將他與自己的手下比對了一番,心知大半不敵,納悶地想:樓家竟養了這麼多的好手,再是將軍府也養不得私兵,莫非有反心?嘴上道:“小郎君的小廝看著不像仆役,走道腰提勁,腿腳輕,倒像練家子。”
樓淮祀笑點頭:“江郎所言不差,他們都是殘兵,提刀殺過人的。”說罷,轉過臉,“江郎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對處,可見江郎也是練家子。江郎,江兄,江大哥,沒少殺人吧?”
江石笑起來:“小郎君說笑了,江某不過區區藥商,倒賣些藥材,賺點腳頭錢。”
樓淮祀不依不饒,反起了興致,追問:“江兄人沒少殺,賊匪也沒少結交吧?棲州的水匪江兄識得多少啊?”
江石煩死他了,道:“小郎君,如我這等商販,見到水賊隻有飛快避走的,幾條命才敢去結交?”
樓淮祀摸著下巴,自顧自地道:“江郎不會有跟棲州水賊稱兄道弟吧?江郎,到了棲州你引見引見?”
江石青青綠綠的臉,太陽穴突突直跳:這般混不吝的做了棲州的知州,還不知會把這方臭水塘攪成什麼樣的爛泥地。
“江兄,你怎不答我?我可是與江兄一見如故,看你就跟看我哥似得,你放心,我無意剿匪,也無意抓你審賊。你隻管說,我左耳進,右耳出,明日便忘得精光。”樓淮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