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1 / 2)

紈絝夫妻 申醜 6204 字 6個月前

第九十六章:

宋光想得有點多,他出身敗落之家,背後無靠山,做官也尋常,不然也不會來棲州做通判。上峰的一言一行,少不得要好好揣摩。論官位,他小,論官權,互相牽製,算起來那就是東風與西風,他這個西風無意卷落葉,樓淮祀這道東風莫非要削他的臉麵?

樓淮祀還是笑嘻嘻的,全然心無芥蒂的模樣,真心實在京中紈絝一言不合喊打殺的張狂。

宋光眨巴眨巴小圓眼,又拿捏不準了,上皇的外孫,今上的外甥,長公主的嫡子,樓將軍的幺兒,含金匙玉調羹,進進出出牽狗擎蒼,赫赫揚揚如卷狂沙,受不點半點委屈,欺人不問青紅皂白,嗯,為著點小事發作差役倒也不足為奇。宋光琢磨來琢磨去,心下就有點恨怯。

在棲州為官,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平平安安任滿,能得個平調,那都是老祖宗在天保佑。就這麼點荒田,無人耕,自也無人搶,搶來也沒屁個好處,自己何苦跟這種皇親國戚一較長短呢?這不是以卵擊石嗎?僥幸落個兩敗俱傷,樓淮祀又有上皇外公又有長公主親娘。

他有什麼?親娘就一妾,為兒所憂,也就隻能在佛堂念念佛燒燒香保他長安,他做官得誥命,還隻能蔭封給他嫡母……

比不得啊,比不得啊。

宋光心一灰,退一步海闊天空,棲州不過爛泥坑,他還能與樓淮祀爛汙泥摔跤不成?不值。不雅。高低強弱隨它去,隨它去……

宋光確實是想多了,樓淮祀壓根沒想與棲州二把手一較長短,他連官都懶得做,隻想當個甩手自在逍遙的。那倆差役純粹惹毛了他,不過兩個役,膽大包大公然在一府衙外頭訛詐,看這嫻熟的手法,顯是沒少乾這事,一訛還訛到他的心肝衛妹妹頭,士可孰不可忍,今日他忍下這口氣,明日就能羞慚得懸梁自儘。什麼宋通判宋判通,誰護都沒用。

俞子離暗將此事看到眼裡,默默納悶:莫非自己這個師侄天生就該在官場中摸爬打滾的。明明是隨心之舉,倒讓原本頗為輕視應付的宋光退了一步,樓淮祀這個半生不熟的棲州之主倒有了主人家的聲勢。

“樓知州,這倆差役得罪了知州?”宋光小心問道。

“豈止是得罪,竟訛詐我夫人銀錢。”樓淮祀手一背,“等會先投進牢中,過後本官問查問查,說不定另有玄機,役還欺起官來?”

宋光唾一口:“是該死,萬死,就倆沒長招子的混賴人欺訛人,該下獄便下獄,該問罪就問罪,是笞是流是役都是應當的。不過,樓知州,這裡頭應該沒有彆的文章。”這什麼另有玄機聽起來跟莫須有似得,棲州本就賊匪多,要是按一個通匪,他這個通判都要跟著倒黴。上一任知州與匪通,斷頭的屍體都還新鮮著呢。

樓淮祀想了想,大笑起來,一把攬著宋光的,道:“哈哈,失言。宋兄彆跟我計較,我這次當官,愛胡說八道,難免言語失當,你大人大量可不能與我計較。”

宋光簡直想罵娘,心道:你歲數不大,陰陽怪氣的本事可不小,陰晴難料得緊啊。

俞子離有些走神,他恍惚中覺得樓淮祀這行事頗有上皇姬景元的風範。姬景元上了年歲又退了位後,就這隨心所欲全憑喜惡行事的臭德行,時而刮風時而下雨時而驕陽萬裡,沒有半點的章法。隻不過,姬景元身份超然,積威又重,一舉一動都令人煎熬得心如遊絲,樓淮祀嘛,威是沒有的,不可捉摸倒是真的。

“宋兄,不是我嫌棄,這什麼差役,跟賊騙沒差,還套一層役的皮,看了傷眼。”樓淮祀老實不客氣地抱怨。

宋光苦笑:“樓知州,這尋常的差役不是為惡後以役代罰的,就是尋常役夫,能有什麼的好。富庶之地,長官另行招募來使喚,棲州窮……”油水都沒得撈,彆處有爭搶做吏役的,到棲州避之不及。

樓淮祀詫異,低聲問道:“我怎聽聞棲州吏役凶反逼得當官的不吭聲?”

宋光差點沒讓他給嚇死,這祖宗可真敢問啊,擦擦汗,悄聲道:“聖上英明,前頭這個伏小通賊,嚓……”他在脖子上劃了一刀,“拔出蘿卜帶出泥,眼下府衙滿是清正之氣啊。”

樓淮祀睃眼一個來回,點點頭:“是挺清的,連人都少。”他拍拍手,“不過,不打緊,不怕沒人使喚,魯犇,給我們宋通判露一手。”

魯犇“喝”得一聲,氣沉丹田,在宋光驚恐的目光中將兩差役甩到肩上,馬步一所,再喊“人來”,人群中出來幾個壯碩的漢子往他背上一躍,魯犇扛著五六個壯年扛麻袋似得幾個來回,臉不紅,氣不喘,收功時順手把兩個差役當麻袋似得往地上一摜,直將人摔個七暈八素昏厥過去。

“可能當差役?”樓淮祀誠心問道。

“能……能……能啊。”宋光抖著嗓道。

樓淮祀挨近他,很是虛心:“宋兄可彆哄我,你知道的,我半懂不懂的,好些事都要請教你,你說真說假我都當真的。”

宋光黑圓的臉上差點盛不住笑,道:“哪裡哪裡。”

蔣功曹與付主薄屁滾尿流地飛奔出來,新知州也是奇妙,來得無聲無息的,做賊似得摸到了衙門口,拿腔作勢地展開任書比對比對,身高,胖瘦,頸邊一顆小痣,相符相符。再看樓淮祀帶來的人,新知州這是帶了多少人啊。

蔣功曹偷摸把汗,府衙前衙後宅,奈何棲州城破,這後宅破舊不說,說是有三進,卻是院落小,屋舍少,再刨開那些馬棚牛棚,灶間茅廁的,哪住得下這麼多人?

樓淮祀晃了一圈,彆提多嫌棄了,這破的,看看這窗,看看這門,看看正院中間的台子,兩頭通風搖搖欲墜,曲未終人未散,歌舞場卻跟草場似得。

綠萼等人如當頭澆一桶涼水,處處逼仄,處處轉寰不開,院中鋪的地磚這邊翹那邊凹,不小心還絆人一跟頭。圍廊連個憑欄都沒有,光禿禿支出去,四角放個了大缸接水,那水綠汪汪的,缸底生了一層綠毛,水中還生了蟲。花木倒繁盛,爬牆繞柱,肆虐生長,野草似得,割了來年還長。綠俏蹲在一角落裡,從廊柱上摘下一朵長梗菌子來。

“娘子,你說這能吃嗎?”

衛繁看了眼,沒見過,道:“縱是能吃,隻這一根從何而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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