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棲州民風本就是凶悍,再兼百族混居,河道上水匪橫行,野地裡異獸出沒。不敢說全民會武,但十之**都會幾下拳腳,攜著刀,帶著棍,那都是常態。
要命的是,他們原先精窮,有點不喜歡外來客,商家做買賣看到外客都要故意抬價欺上一欺,書院裡的這些個學生經家中言傳身教,能學得幾分好?
他們進了半知學院後,眼見禹京來的這些紈絝子弟,成日咋咋呼呼,身邊長帶幾個惡仆,走起路來跟紅冠雞似得,恨不得把頭仰到天上去。
實是惹人厭得狠。本就看不慣,何況這次欺了他們的師娘,不打上一頓能咽得下這口氣去?
柳三郎那邊更是不怕事,他們被姓衛的誆騙來棲州本就一肚子氣,棲州這破地方,連花樓都跟破腳店似得的,那個什麼棲州老街,一股子臭鹹魚味,柳三郎剛入城時,都快熏吐了。
沒有消遣之地,也就城外風景算得奇秀,但那頂什麼用?天天看,西施也不過尋常美人。剛來時晨起霧如白紗罩棲城,真如仙境一般,在仙境裡過了十日,一乾人最厭晨霧裡打個來回,身上衣潮,頭上發濕。
好在書院還不錯,先生也全都是妙人,他們隻是讀不進四書五經,彆的還是略有所通的嘛。學學畫,寫寫字,拉拉弓,踢踢球……唔,先生講得課也挺有趣的,如金先生教史時,連風流香豔史都說,嘖嘖,用詞還典雅,回味無窮。
且無父母在跟前,沒法嘮叨他們好奇巧淫技,如他們的同伴,出身林公府的林大傻子,一來就跟著公輸老先生刨木頭,□□做得有模有樣,還是能拆卸的,連公輸老先生都誇。
曲也教啊,文竹先生就彈得好琴,風七這種自命風雅的就愛跟著文竹先生屁股後麵學琴。學藝區那有個學生家是挖人墳頭的,文竹先生和風七正琢磨著夥同那學生出去刨古墓盜琴譜。
在這裡上學他們還是願意的,就是同窗有些可厭,有幾個也不知族上是哪支,高皮深目,頭發還帶著點卷,說著一口的鳥語,大男人還佩戴著耳璫,一看就是非為族類。還有這些棲州的學子,有事沒事就愛成群結隊聚在一塊咕咕噥噥,明目張打地打量著他們,這是把他們這猴兒看。
柳三等自認高人一等,不與這些農家子田舍漢多加計較,大不了遠離些,隻是,打上門來他們還怕不成?
棲州學子有尖刀?他們還有寶刀寶劍呢。拿出來嚇死他們,劍出鞘就跟寒霜似得,白刀子進去白刀子出,都不帶一絲血的。
這兩方人馬趕往踢蹴鞠的蹴場,其時青丘生還沒到,兩方劍拔弩張,兩相一個照麵。好家夥,互有兵器啊。□□短棍,尖刀寶劍……
紈絝子弟這邊打頭是柳三,柳三雖是個炮仗一樣的脾氣,眼色還是有的,他看對麵人多,且大多是凶悍之輩,自己這一方大都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真要打起來,怕是要吃虧。柳三嘴上瞎嚷嚷,暗暗吩咐同伴,將等在外頭的小廝們叫進來。蟻多咬死象,到時他們一擁而上,還怕不能把這些田舍漢打進泥地裡去。
奈何,僵持謾罵之中,突變忽生。
跟著公輸老先生學木匠的林公之後林大傻姍姍來遲。林大郎吃得肥壯、養得白胖,隻有幾分遲鈍,幾分憨直。他最近迷上了打□□,眼見一個學生過來借走了一把釘耙,很是納悶,那人字耙叉開兩個頭,一頭六個齒,耙地是不中用的,也隻打人時一耙一個死。
林大郎看人扛走了那釘耙,還哈哈取笑:“他借了那耙子家去,家裡定要把他給耙了。”
倒是公輸老先生看借耙的學生來去匆匆,神色古怪,像是要鬨事,便支使仆役去問問。仆役飛似得跑了去,又飛似得跑回來,上敢不接下氣地喘:“老先生,大事不好,書院的兩邊學生不知為著什麼,好似打了起來。”
林大郎一聽,這還了得,自己一幫人遠道重洋來了棲州,竟是要受欺侮?當下扛了自己打得和幾人高的□□,衝著門去,衝到門口,還被直著的□□擋著門,差點摔個倒仰,這才想起要把□□橫過來。
他到蹴場,一聲厲喝,不管三七二十一,倫起□□衝到當中,左右橫掃。這下狂掃,端得敵我不分,方寸內的學子紛紛大呼小叫地避逃。這傻大個下了死力,挨上一記,不死也要重傷。
那使著耙子的學子,大吼一聲:“且看爺爺一耙定乾坤。”說罷,衝過去就是一耙子。他這一耙正好耙在長梯上,叉開的兩個耙頭,牢牢地掛在長梯格子間,撕都撕不開。
林大郎大怒:“好狗膽,竟將耙子來耙我,我又不是莊稼地,這是要傷我性命。”
他憤怒之下,越發將□□使得虎虎生風,那使耙子的學生力氣頗大,個子卻不怎麼高壯,斤兩輕,偏他也是個死犟的,牢牢把著耙子不放手。林大郎舞著□□,帶著耙子,掛著那學生腳點地跟著繞圈子。
柳三一看這架式,大樂,拍著手:“大郎,端得英雄好漢,將那孫兒當牛牽了,我與你們開慶功宴。”
楊略到蹴場時,亦是目瞪口呆,隻高聲呼喝學生住手,卻哪裡能喝止得了?他的一個學生還很貼心地扶了楊略到一邊,用衣袖將石凳抹得乾淨,道:“先生這邊落座,遠著些,當心他們一傷著先生。先生隻管放一百個一千個心,學生誓死為師娘討回公道。把這幫龜龜孫打成乖乖孫,好好地跟師娘賠罪。”
楊略能放屁個心:“不可……不可鬨事……”
學生眼觀四方,見場中林大郎力竭,喝一聲:“好,真個當自己威猛將軍,可不沒了力氣,看我找回場子。”話音未落已衝到了場中。
偷偷躲在旁的衛放眼見蹴場成一鍋熱粥,踮著腳就往外走,他得找他那好妹夫過來壓陣,書院裡的先生大都是文弱公子,能頂得什麼用,得招一批好手來鎮壓。衛放順著牆邊出了書院門,正好跟衛繁與楊妾一行錯開了十幾步。
也是巧,這日俞子離也在書院中,跟青丘生叔侄二人在那對弈,聽得學生鬨事,慌忙到了蹴場,果然鬨得不可開交。
青丘生哈哈大笑,道:“真是少年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