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郅玄 來自遠方 7110 字 7個月前

方才還在大放厥詞的幾人,此時均低眉斂目,噤若寒蟬。遇到粟虎目光掃過,恨不能縮成一團找條地縫鑽進去。

不過短短數息,方才還說得頭頭是道、誇誇其談的眾人,已然是三緘其口沉默不言。

密氏兄弟心中暗恨,卻是毫無辦法。

粟虎掃視眾人,再度冷笑,也不打算開口。

殿內的沉默一直在持續,直至有侍人入內,言國君召見,粟虎才收回目光,起身去往正殿。方才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眾人,終於敢抬手擦掉冷汗。

此時的正殿大門敞開,煙火繚繞。

殿前的空地上,幾名巫穿著五顏六色的袍褲,披發赤足,圍繞祭台飛旋跳躍,口中念念有詞,正在驅癘祈福。

一身黑袍的國君坐在殿內,原本魁梧的身軀,因常年抱病已不見半分雄壯,反而顯得孱弱。旒珠遮擋住瘦削的臉頰,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更無法猜測其心中所想。

西原侯十歲繼位,十五歲娶東梁侯女,十六歲親政,十八歲領兵征戎、狄,連獲大勝,使胡不敢犯,拓疆域千裡。

至三十歲,於狩獵途中遇襲中箭,箭上有毒,雖活得性命,卻無法再領兵出戰。迄今八載,傷情反複,精力不濟,政權軍權被六卿把持,君威衰弱,各氏族彼此傾軋,國內早已有了不穩的苗頭。

粟虎身為正卿,性情驕橫,卻始終念君恩。不願見有密室和羊氏血脈的公子上位,始終支持正室所出的二公子,同密氏羊氏分庭抗禮。

在國君的刻意引導下,幾方勢力呈現一種微妙的平衡,國內得以平穩。

然而,隨著二公子不知緣由地昏迷不醒,這種平衡變得岌岌可危,隨時將被打破。

“拜見君上。”

以粟虎為首,眾卿列隊進殿,同國君見禮。

西原侯穩坐案後,仿佛化為一尊雕像,許久不發一聲。

國君不叫起,眾人就隻能繼續彎腰。

殿前的巫忽然停住,其中一人反握匕首,劃開手腕,含一口鮮血,混合調成青色的藥汁,猛噴向熊熊燃燒的火堆。

一瞬間,火焰躥起兩米,旁邊的侍人驚慌閃避,幾名巫卻無視烈焰和飛濺的火星,進一步靠近,圍著火堆飛轉,大聲呼喝,吟唱出流傳千年的乩語。

火焰升至最高,幾名巫同時探手,抓取燒成炭的木塊,猛然印上額頭和胸膛。

“神靈眷顧!”

此時此刻,他們仿佛感受不到疼痛,雙臂高舉,仰頭向天,任由傷口-暴-露-在冷風中,齊聲發出高呼。

高呼聲中,刮過殿前的風驟然增強,卷入殿內,掛在窗前的幔布層疊飛揚。

眾人遇風卷過,近乎睜不開雙眼。

殿前侍人駭然,紛紛匍匐在地,向神靈祈求。

正殿東側的臥房內,一名臉色蒼白的少年仰躺在床上。

少年麵容俊秀,眉黑如墨,唇不帶半分血色。若非胸膛還在微微起伏,近乎不似活人。

幾名侍人守在內外室相隔的門廊前,阻攔另一隊侍人,不許他們入內。

被阻攔的侍人十分蠻橫,仗著人多同對方推搡。推倒兩人後,借混亂踩住對方的手指,狠狠碾壓。

侍人身後是兩列女婢,女婢簇擁一名衣著華貴的婦人。

婦人麵若芙蓉,紅唇微翹,好整以暇看著這場混亂,顯然心情極佳。正殿的巫祝聲傳來,都不會影響她此刻的好心情。

她比誰都清楚少年昏迷的緣由,知曉請來中都的巫也是無用,自是有恃無恐。

聲音傳入室內,守在床前的婢女滿心焦急,想要去正殿求救,奈何密夫人堵在門外,根本就衝不出去。

“怎麼辦,若是讓那人進來,二公子恐難活命!”

門廊上的侍人終於沒能抵擋住,被儘數推開。

密夫人被簇擁著走入室內,聞到滿室焚香的味道,嫌棄地皺了皺眉。

兩名婢女見狀,立即轉身開窗,重新點燃熏香,絲毫不顧忌床上的病人。

密夫人走到床前,俯視臉色蒼白的少年。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探出,覆上少年的脖頸。隻要輕輕劃一下,這一切就能結束。

服侍少年的婢女被壓倒在地,拚命抬起頭,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人聲,是驅癘祈福結束,國君派桑醫來查看二公子情況。

來人進到室內,密夫人早已換了一副神情,坐在塌邊,俯身看著昏迷的少年,滿是心憂之色。

少年的侍人和婢女早被拖到側室,一起堵住嘴,不許他們出聲。

桑醫同密夫人見禮,仿佛沒看到室內的異狀,彎腰走上前,本想應付了事,不想剛一低頭,就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

少年臉色依舊蒼白,那雙眸子卻是極亮,瞳孔幽深,清晰映出桑醫驚訝的神情。

“二、二公子?”桑醫不可置信,確定不是看錯,顧不得密夫人難看的臉色,親自守在床前,沒用侍人,命跟隨自己的醫仆去前殿送信。

“速去稟報君上,神靈眷顧,二公子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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