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種田是關乎生計的大事,老人們聽郅玄提出種種辦法,很快冷靜下來,互相商量之後,認為郅玄的方法十分可行。
“種豆肥田。草木灰肥田,亦能殺蟲。”
和郅玄不同,老人們所言都是畢生積累的經驗。
他們沒用過郅玄所說的肥料,但從他命人改造工具和架起水車,都能看出公子玄是一心一意為屬民著想。所以,哪怕第一次聽到該類方法,他們也願意按照郅玄說的試一試。
反對的聲音不可能沒有,老人們聯合邑大夫之力全都壓了下去,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得到老人們的認同,接下的事就很順利。
提前發酵的肥料都已經準備好,由奴隸專門負責運送。原料除了來自城內,在藥田養殖的雞鴨也是重要來源。
值得一提的是,在桑醫和巫醫的努力下,雞鴨已經數次育雛分籠。隨著雞鴨數量飆升,產蛋量也日漸增多。
鑒於藥田的麵積有限,郅玄下令開辟新的場地,專門建立養殖場,飼養二代三代的原雞和野鴨。
現如今,養殖場出產的雞蛋和鴨蛋十分充裕,足可以供應城內屬民。村莊裡的人入城,還會專門去商坊購買,帶回家中給老人孩子吃。
涼地縣大夫洛弓和豐地縣大夫紀高獲悉此事,親自來新城取經。
看到擴大的養殖場,望見籠子裡的雞鴨,兩人都是雙眼放光,回去後各自組織起人手,在領地內搜尋原雞和野鴨。
紀高的行動十分順利,不到半個月時間,就仿效郅地建起一個小型養殖場。
洛弓卻遇到了麻煩。
比起種田和養殖,涼地人更喜歡打仗。
在他們的觀念中,與其費勁去抓雞鴨,多扒拉幾個戎狄部落不香嗎?
這種觀念就導致了命令傳達下去,邑大夫和村老領會錯誤,以為洛弓是在暗示他們,很長時間沒去收拾狄戎,反正不種地,該去逛逛了。
於是乎,村老連夜安排,召集村子裡的成員,全體抄家夥,騎上馬就朝北邊衝。
兩個倒黴的戎人小部落剛好在邊境路過。他們已經萬般小心,確保一隻馬蹄子都不越界,誰想到,如此小心還是招惹來一群不講理的涼地人!
渾身腱子肉的村老手持大斧,呼喝著衝鋒在前。
滿臉凶狠的村人緊跟在後,各個身強體壯,或扛著連枷或揮舞著長刀,發現對麵的戎人,登時雙眼放光,猶如盯上羊羔的惡狼。
麵對這樣一群狠人,戎人哪裡敢對抗,紛紛轉身就跑。
村人們自是緊追不舍。
到嘴邊的肉還能讓你跑掉,簡直是做夢!
刀鋒近在咫尺,部落首領悲憤大吼:“我們路過,沒越界!”
涼地人才不管許多,村老最先衝上前,斧頭直接掄了上去。管你是不是路過,戰功必須拿來!
戎人被打得落花流水,丟掉牛羊戰馬和全部物資,屁滾尿流逃回草原。
涼地人滿載而歸,由村老和邑大夫去向縣大夫複命。
看到送上來的牛羊,再看看滿臉求表揚的村老,饒是有酷吏潛質的洛弓,也生出捂臉歎氣的衝動。
新軍已經征選結束,一段時期內不會再擴充。他本意是想為涼地人開辟一些新的營生,不要整天總想著打仗。結果證明他想得太多。
讓涼地人耕田養殖都是做夢,還是拋棄不切實際的幻想,繼續打仗撈戰功才更加符合實際。
紀高和洛弓的彙報擺上案頭,郅玄翻閱一遍,明知道不應該,可想到洛弓一邊歎氣一邊落筆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想笑。
涼地人向來不喜歡種田,孩子受到父母的影響,在成長過程中潛移默化,也以獲取戰功為榮。
多滅幾支狄戎,還擔心家裡吃不上飯?
不存在的。
針對涼地這種情況,郅玄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好在郅地和豐地發展得不錯,足能彌補涼地的一些不足。
收到洛弓書信隔日,一隻鴿子飛入公子府。
鴿子帶回狐商的情報,最後一支密氏軍隊已經出發,算上之前離開的,人數超過六千。
這是狐商第四次送回情報,除了寫明人數,還特地注明這支隊伍中有數輛奇怪的大車,遮擋得嚴嚴實實,車上裝的究竟是什麼,他無法探查清楚。
放下來信,郅玄陷入沉思。
無論車上是什麼,單從調集的人員數量,就能看出密氏已是孤注一擲。看來局麵比他設想的還要危險,他必須更加小心。
郅玄拿起筆,很快寫成回信,綁在鴿子背上。
情況已經明朗,狐商等人不需要繼續留在密地,以免發生意外情況。他也要儘快動身出發。
西原侯兩次派人來催,他沒有理由繼續拖延,必然要帶上新軍,儘快趕往西都城。
密氏在賭,他又何嘗不是。
密氏政敵遍布朝堂,等密氏倒下,都會撲上去狠咬一口。
六卿之二空出,圍繞這兩個位置,勢必會展開一場爭奪。今日支持他的人,在權利麵前又將是什麼立場?
若密氏有潑天之幸……
郅玄用力搖頭,手指一根根攥緊,握成拳頭,重重落於案上。
此一去,隻能勝,不能敗!
密氏沒有退路,他更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