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侯齊聚, 商談持續半日,依禮不能無宴。但在人王葬禮期間,對設宴嚴格限製, 章程延續數百年,不能輕易違背。
眾人心中有稈秤, 對生食禮儀頗有微詞,為身體考慮決意廢棄。餘下喪葬禮儀仍要遵守, 無意全盤推翻。
鑒於此,郅玄沒有大排筵宴,下令按照諸侯規格準備膳食,款待各國國君。此舉既不違背喪期禮儀, 也不會被人借機攻訐, 指責他慢待各國國君。
廚接到命令,提前半日就開始準備。
待到開膳時,各式菜肴盛裝在碗碟中,鼎中肉湯翻騰熱氣,搭配幾點蔥綠,色香味俱全。侍人合力托起木盤, 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引得人饞涎欲滴, 食指大動。
為湊齊招待眾人的鼎,郅玄先後派人前往趙顥和北安侯營中。東梁侯得知消息,早早命人準備。等了半日未見動靜, 乾脆主動上門,真心實意請求幫忙。
得知此事, 趙顥愈發看梁霸不順眼, 目光中帶著冷意, 如飆飛的刀子,讓他坐立難安卻又無從躲避。
八珍玉食,三牲五鼎,各式各樣的珍饈美味擺在麵前,眾人感動於西原侯的款待,氣氛更顯熱烈。
國君們熱情高漲,對郅玄讚不絕口。席上沒有酒水,眾人便以飲代酒,敬西原侯。
郅玄來者不拒,一盞接一盞飲下,借機和全體諸侯混個臉熟。
在推杯換盞時,他終於能將腦中的資料和每個人的麵孔對上號,進一步了解各國真實情況。
虛虛實實,假假真真。
諸侯情知郅玄提問的目的,言辭間不是毫無保留。但從透出的三言兩語,郅玄已能把清脈絡,對各國國力有一個大致判斷。
四大諸侯國之下有近百封國。
依土地麵積和人口數量劃分,能稱中等的國家不超過二十,餘下都是資源匱乏人口有限的小國。
規模最小的幾個國家,土地麵積還不及大國氏族封地。國內人口不及十萬,三軍自然湊不齊,一場國戰就會耗儘國庫,將物力人力消耗殆儘。
這樣的諸侯國生存極其艱難,不想被周邊國家分割蠶食,國君和氏族隻能舍棄顏麵,想方設法抱大腿。
其中的佼佼者是荊國和夏國。
自人王分封,兩國就已存在。數百年來,土地人口沒有太大變化,周邊國家陸續消失,兩國仍屹立不搖,日子還過得相當不錯。
漠侯的生存手段獨樹一幟,兩尊龐然大物在側,漠國上下深諳此法精髓,不僅國君擅長揮著手絹嚶嚶嚶,必要時,氏族的淚水也是說來就來。
荊國和夏國不擅長嚶嚶嚶,卻一樣能抱大腿。
至關重要的一點,兩國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注定它們能在夾縫中生存。隻要自己不作死,很難被彆國所滅。
兩國地處交通要道,扼住南北咽喉,周圍大小諸侯國林立,爭端時常發生,不小心就會淪為四戰之地。
數百年來,兩國沒少被戰火波及,卻從沒有被他國吞噬。不是交戰國沒有能力,而是北方和南方的大國不允許。
想要吞並兩國,必須將周邊國家全部納入囊中,並扛住南北大國的打擊。否則地話,滅亡的隻能是自己。
如荊國和夏國這樣的諸侯國,借地理位置和附庸國的身份,數百年來地位獨特,沒有落入任何人的口袋。
兩國國君和氏族深諳生存之道,在抱大腿的選擇上極有見底,下定決心從不曾更改。
荊國依附於北,夏國就麵向於南,反之亦然。
不是兩國關係不好,而是世代相鄰,太清楚附庸國的立場。一南一北方能平安,若全投靠一方,勢必會觸怒另一方,屆時就離滅國不遠了。
兩國曆代國君和氏族都做得很好,牢牢把臥抱大腿的精髓,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大部分諸侯國難望其項背。
依照地理位置,荊國為北安國的附庸國,夏國則抱牢南幽國大腿。
目前情況十分特殊,數百年來未曾發生,兩國立場變得微妙。
一場國戰之後,趙顥繼承爵位,掃清南幽氏族,掌控南幽國。兩大諸侯國的國君同出安氏,北安侯和南幽侯是親父子。對荊國和夏國而言,今後抱大腿策略是否要調整,必須提前做好章程。
為此,在其他諸侯忙著和郅玄攀談時,兩國國君主動找上北安侯和趙顥,也不玩心眼,直接道出心中擔憂,希望對方能給自己指出方向,他們一定照辦。
身為附庸國,這個時候玩心思是取死之道。遠不如老老實實開口,當個徹頭徹尾的老實人,或許能引來對方惻隱之心,保國家平安。
事情不出所料,北安侯和趙顥早有商量,無意同兩國為難,直言遵循舊例,今後依舊照章辦事。
這番表態給兩國吃下定心丸,也讓其餘小諸侯長出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到肚子裡。
事情塵埃落定,附庸國國君才不會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長時間的焦躁之後,總算能睡個好覺。
郅玄和眾人交談時,不忘進一步了解對方對中都城的態度。
結果沒有讓他失望。
自從王族私兵現出頹勢,在大國甲士麵前表現得不堪一擊,大小諸侯就生出彆樣心思,不至於想推翻中都城,在權利分割上也是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