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空還是一如最初所見時那般眉目清秀,一身佛性帶了一絲輕靈,身穿淺色僧衣,站在後院裡看著已經改造成農莊的莊園,背影仿佛融於自然,聽到聲音回頭看來時,微微一笑,滿目慈悲。
看著萬空,溫然突然想到很小的時候,他曾經見過一個小孩,那小孩在他家長的眼裡,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所以被帶來道觀尋求幫助,以為小孩是失了魂或者能看到什麼臟東西,當時溫然見到那小孩的第一眼就覺得,再沒有比他更適合當和尚的了,長相氣質,甚至看人的空靈眼神,都太和尚了,有一種人,就好像天命所定一定會從事某一種事業,後來聽說那個小孩成年後,哪怕在家裡決裂的威脅下,還是義無反顧的出了家。
看到萬空,溫然就想起那個天生注定,哪怕與家人反目都要做和尚的小孩,都長著一張和尚臉。
萬空朝著溫然道了一聲佛禮,溫然笑著問了一聲好後,道:“多時未見,大師彆來無恙?”
萬空再次一笑:“自是一切都好。”
溫然見萬空好像更喜歡呆在外麵,於是直接請他到小花園入座,然後開門見山道:“不知道萬空大師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萬空凝視了溫然片刻,道:“我是想來看一看,勃山事後,溫施主是否會產生變化。”
溫然微微挑眉:“那萬空大師看到了什麼嗎?”
萬空搖了搖頭:“一如初見時那般,在施主身上,什麼也看不到,唯有...”萬空看向溫然的一手手腕:“唯有一方,一眼看不到儘頭的黑色旋渦。”
萬空看的,正是溫然手纏勾魂索的那隻手,曾經見過他勾魂索的隻有一起進入疊層空間的幾位天師,儘管這勾魂索後來也在公會備了案,但也算是高等機密,自然不可能大肆宣揚出去,也就是說,這個擁有佛眼的大師,也許當初第一次見麵時,就看到了他身上的不同。
溫然道:“大師想要弄清楚這黑色旋渦?”
萬空道:“每個人都有秘密,若事事求真,那這心便永遠填不滿,一顆永遠都無法滿足的心,多可怕。”
溫然一手撐著下顎笑了笑:“若是這樣,那大師今天又何必來?”
萬空微怔後,倒是灑脫一笑:“不必事事求真,卻也不必隱藏好奇,溫施主難道就不想知道,勃山之事的另一種可能?”
溫然直接搖頭:“不想,沒有發生,並且不會再發生的事情,又何必去知道。”
萬空笑了笑,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倒是我障目了。”
溫然道:“既然大師今天來,不如也為我解一場惑可好?”
萬空:“溫施主請說。”
溫然:“大師既然早就看到了,為何不曾阻止?”
天生佛眼,雖然沒有傳說中能窺見上下五百年這麼神奇,卻也的確能看到比他這種能觀氣的雙眸還要多的東西,也就是說,這個萬空,也許很早就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事,甚至早早就看到了一片生靈塗炭,更甚至,他可能那時就看到後來會被鬼王所改變的世界。但他什麼都沒做,即便是勃山生事時,他依舊坐在佛堂裡誦經禮佛,就像他曾經見過的那個小孩,無論家長如何苦苦哀求,都不為所動的堅定自己要走的路。
萬空聞言再次一笑:“溫施主又如何知道,我所見的不是現在?”
溫然隨手端起茶杯:“若是的話,大師今天就不會來了。”
萬空這才微微斂了笑意:“溫施主果然聰慧。”
溫然喝了一口熱茶:“大師更喜歡你之前所見的世界?”
萬空也不否認:“衰敗和綻放,本就是一瞬之間,現在沒有不好,以前也未必是壞,隻不過一個是當下的太平百年,一個是新的盛況時代。”
溫然:“任何時代的更替,都是一場死傷無數。”
萬空再次禮了一聲佛號,卻未對這話進行肯定或者反駁。
來的目的已經達到,萬空起身告辭,溫然並未起身相送,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我以為,佛都是慈悲的。”
萬空彎腰示禮,笑著回應了一句:“佛,自然是慈悲的。”